第8章 鏡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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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好像給吳鬱添麻煩了……
這是舒雲唯一考慮的事情。
往常吳鬱不在房間的時候,舒雲都會一個人躲在鏡子裡睡覺,偶爾會醒著時聽一聽僕人們的談話。由於舒雲的臉在鏡子上只是隱隱約約,吳鬱也不讓僕人們碰鏡子,所以至今沒有人發現舒雲的存在。
這天,舒雲睡不著,就偷偷聽著僕人們的談話。
“誒,你們知道嗎,宮裡有人在傳十王子和女巫勾結的事。”
“不會吧?”
“我騙你幹嘛?”
“十王子看起來不像這種人啊……”
“你們不知道吧?十王子的母親就是一個女巫!”
“什麼?!”
“當年就是那個女巫給陛下下了詛咒,最後被陛下識破了,詛咒反彈到她身上她才死的!”
“真是……太惡毒了!”
“所以十王子才不受重視啊……哎,前王妃看起來那麼恬靜溫婉的一個人,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所以說十王子勾結女巫的訊息說不定是真的哦!”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們那是倒黴,才被髮配到打掃十王子的房間……”
“哎……”
越聽,舒雲就越生氣。吳鬱雖然不受重視,但對人向來都是彬彬有禮的,完全不會在意對方的身份;即使被打壓得厲害,吳鬱也會忍著壓力,笑著接受,然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躲在角落獨自舔舐傷口;哪怕不受尊敬,他也對自已的父王和哥哥們敬重有加,戰戰兢兢,但卻微笑著在懸崖邊度過每一天;就算他身邊沒有人願意靠近他,他也會兢兢業業地完成自已分內的事,儘量不去打擾其他人……
吳鬱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舒雲很失望,也很心疼,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是這些人,而吳鬱卻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怒火讓舒雲失去了理智。
“吳鬱才不是那樣的人!”
話一說出口,舒雲就後悔了,但覆水難收……
“誰!誰在說話?!”
一個面對著舒雲的女僕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著鏡子。
“啊——”
一聲尖叫劃破天際,打亂了這個平靜的早晨。
當舒雲再一次見到國王的時候,她已經心如死水,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吳鬱。
“你是誰。”國王居高臨下地看著鏡子上的人臉,冷冷地開口。
“呵,你又是誰。”
“我是國王。”
“我是鏡子。”
國王眯起眼,他突然發現鏡子上的這張臉有些面熟,就像三年前……
“哦?死了也捨不得那個小雜種嗎。”
舒雲心下一驚,果然顯然是把她和其他人混淆了。
“捨不得?當然捨不得啦,害死我的人都還好好活著,我怎麼忍心先走呢?”
“呵,真是惡毒。”
“那也比不上你,老傢伙。”
國王看著的眼神突然變得陰鷙:“說!小雜種把你留著是不是要對付我!”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就這麼希望自已的兒子對付你?”舒雲不可置信得嗤笑一聲,“實話告訴你吧,我在他心裡可是一朵純潔的解語花,只是放不下他才附身在鏡子上的,但是我,可是要看著你死的人。”
國王沉默著,舒雲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突然間,國王就笑了:“哈,原來是精神寄託,那麼……”國王揮手,笑得詭異,“一面鏡子而已。砸!”
舒雲苦笑著閉上眼。
對不起,吳鬱,但至少,能保住你了……
2.
吳鬱本來今天有一個帶國外使臣參觀王國的任務,得知訊息以後他直接丟下不識路的使臣衝回了宮裡。
但是他還是來晚了。
當吳鬱喘著粗氣趕回房間的時候,舒雲不見了,只剩下一地的玻璃碎渣。
剎那之間,他的世界崩塌了,連帶著理智也土崩瓦解。
“不!!!!你怎麼可以!!!!”吳鬱衝上前想要扯住國王,卻被護衛隊一把推開。
吳鬱踉踉蹌蹌地後退了數步,最後摔倒在地上,尖銳的玻璃嵌進手掌心,鮮血淋漓。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是國王,沒有什麼不可以!”國王冷哼一聲,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失了魂兒的兒子,揮手離開了房間。
“十王子魔怔了,沒有陛下的命令,不許走出房間半步,也不許任何人探望。”
房間的大門在他面前關上了,但吳鬱眼中卻只有那一地的碎玻璃。他慢慢地伸出手,一片一片的收集,然後一片一片的,想要把它們拼湊起來。
“舒雲,我還沒跟你說,今天的使臣可好玩了,他們國家雖然很小,但是風情很棒,你不是很喜歡民風淳樸的地方嗎?那裡就很好……”
“舒雲,你知道嗎,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那個人……”
“舒雲,我在做夢對不對?你快叫醒我呀……”
“舒雲……別開玩笑了……快出來,快出來好不好……”
“舒雲,你說了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我們說好的……”
“舒雲……別丟下我……”
崩潰的少年緊握著玻璃碎片,捂著胸口嚎啕大哭,像是一個失去了家的孩子。
舒雲蹲在吳鬱面前,看著無助的少年,左胸口鑽心的疼,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她終於有了雙手,可她卻再也觸碰不到那個人了……
她只是一縷幽魂,靈魂是不會心痛、不會流淚的。或許就像國王說的,他放不下吳鬱,所以寄身於一面鏡子,用這種方法來陪伴著他。
舒雲伸出手,想要像吳鬱平時撫摸他一樣撫摸吳鬱的臉,但好看的手卻穿過了哭泣著的吳鬱。
“不要為我哭啊……”舒雲皺著眉,眼睛澀的厲害,把自已的右手輕輕地覆蓋上吳鬱滿是鮮血的大手,左手覆上自已的左胸:“這麼好看的眼睛……不適合哭泣啊……”
“吳鬱,你說為什麼靈魂也會感到心痛的?為什麼我會心痛的幾乎窒息?”
舒雲想要抹去吳鬱臉上的淚水,卻發現自已開始變得透明:“我真的……什麼都辦不到……”
“對不起……又讓你難過了……”
舒雲徹底消失了。
一聲嘆息迴盪在臥房裡。
“對不起……”
“你騙人……”
3.
一個鳥語花香的清晨,她在幸福中起了床,早早地烤好了自已最愛的甜麵包,正哼著小曲兒把它們一個一個地放進櫥窗以及籃子裡,等著來購買它們的客人。
“這裡,好甜。”
她抬頭望去,一個少年逆著光,站在店門口,她看不清少年的模樣,但她感覺少年正在笑。
“是的客人,我只賣甜麵包,我這裡的麵包都很甜。”
“只賣甜麵包?”
“是的。”
“為什麼不賣鹹麵包?”
“因為我喜歡甜麵包。”她驕傲地揚著笑臉,回答地理直氣壯。
少年明顯一愣:“只是因為你喜歡?”
“是啊,”她擼起袖子,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工作,“因為早晨的甜味能讓我一天都充滿幹勁!”
少年看著他,有些恍惚的樣子。
“我買一個麵包。”
“好嘞!”
少年輕輕地咬下一口麵包,卻突然熱淚盈眶。
“你怎麼了客人?”她很奇怪,也很擔心。
少年擦了擦眼角的淚,抬起頭對著她笑:“我只是……太羨慕了……”
“誒?”
“謝謝,你的麵包很好吃,讓我很幸福。”
她揚著笑臉,最滿足的,就是自已的麵包被人稱讚的時候。
太陽昇起來了,店裡也變得亮堂起來。
“你笑起來真好看。”少年不吝嗇地誇獎著她,她害羞地摸摸臉,擺了擺手:“你才好看。”
少年又咬了一口麵包,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對著她笑:“我叫吳鬱,你呢?”
“我?”她把麵包擺上櫥窗,對著自已豎起大拇指,“我叫舒雲,是個麵包師!”
那個叫吳鬱的少年,在往後每一天的清晨,都會來到舒雲的麵包店買一個甜麵包,然後隔著櫥窗互相交談幾句,舒雲再目送他離開,一來二去,兩個人也熟悉了起來。吳鬱的見識很豐富,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為過,他經常會給舒雲講一些有趣的事,惹得舒雲咯咯直笑。
舒雲從來沒問過吳鬱的身份,在她看來,朋友就是朋友,不需要別的雜質,做人就要活的真誠一些。
但她卻沒想到,這樣美好的相遇,最終會成為她災難性的滅亡。
一直秉承著“人要善良”的信條的梁舒雲,在被王國軍帶走的時候,心裡一點也不慌張,她沒有做錯什麼,所以她相信國王會還她一個公道。
只是……她錯了。
國王的答案是——斷頭臺。
舒雲睜開眼,一顆晶瑩地淚珠就順著引力流進了髮間。
“我……”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已喉嚨火辣辣的疼。
就在這時,一個老婆婆推開門進來,惹得木門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
“你醒了?”老婆婆驚奇地發現舒雲睜開了眼睛,放下手中的竹籃子,疾步走到舒雲的床邊,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來,示意她不要說話。
舒雲環顧了四周,這是一個充滿年代感的地方,木質的房間,木質的傢俱,木質的器皿,所有的事物無不散發著古老的氣息。
老婆婆用棉花沾了些水放到舒雲的嘴邊潤了潤他的嘴唇:“這裡是我家,不要懷疑了,你還活著。”
舒雲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面的鏡子,纖長的手指顫抖著摸上自已白嫩的脖子,在那裡,有一條猙獰的疤痕。
是她曾經死過的證明。
老婆婆遞了一張紙和一支筆給她:“想說什麼就寫下來吧。”
“我不是死了嗎?”
“你確實真的死亡過。”老婆婆用手比劃了一下,“頭和身體分離。”
“您救了我?”
“可以這麼說。”老婆婆看著情緒明顯很激動的舒雲,“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曾經有個少年,在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求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