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雨多起來了,配合著刺骨,多少有點相輔相成了。雨總是伴著驟冷驟熱來的,特別是蘇州。

我對這個城市並未瞭解過多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學校。放假便喜歡穿著舒服的睡衣宅在家裡。因而對溫度竟還敏感起來了,或許是為了冬天可以穿軟乎的毛絨睡衣,夏天就能穿半袖短褲了,秋天就可以......忘記了,蘇州沒有春秋。糟糕的很。

年關將至了,晚上便啟程回了河南。

想來已經有四年時間沒有回家了,疫情結束的那年春運人數過於龐大,於是又在蘇州留了下來。身為第二大移民城市,春節期間像座空城。

臨行前奶奶通了電話,一直說到的時候走村南的路,那裡新修了水泥路。

我突然開始有些期待了,四年,會有很大的變化吧。

八歲那年跟著父母來到蘇州,此前一直是個在村裡雞飛狗跳的留守兒童,不是跟朋友偷瓜摸桃就是牽羊趕追雞跑,要麼就是頂著夏天最火辣的太陽,騎著爸爸給我買的“寶馬”跟朋友成群結隊的滿村跑。會騎的人手一輛腳踏車,不會騎的就在小後座上心驚膽戰。

想著也就睡了,醒來的時候西邊的太陽剛剛升起。泛著暖的日光照著望不到頭的莊稼地,我正看得起勁感嘆風光無限好,爸爸突然說“河南小孩生下來就是為了逃離河南。”成片的麥子,在清晨日光的洗禮下像是發光的金子,行列間存留的白雪顯得純潔。我望向遠處山坡上成片的楊樹,挺立著,樹杈上的鳥巢是那麼大一個。

樹又在供養生命的孕育了。

高速公路不斷地延伸,像是沒有盡頭,又像下一秒就是終點。回家的路途遙遠又遙望,路途也顯得不那麼漫長。太陽快落山了,我們到了鎮上。爸爸媽媽終於和心心念唸的燴麵親密了,我跟弟弟吃慣了米飯,倒並沒覺得有爸爸媽媽說的那樣神乎其神。

到家天已經擦黑了。奶奶抱著我說“大孫女這麼大了,幾年就變成個大姑娘了。”我有點想哭,只拉著奶奶的手不說話。爺爺在旁邊邊抽菸邊笑,我心裡甜蜜的像泡在蜜罐子,放嘴裡一點就要甜掉牙的那種。

第二天清晨,奶奶給我拉起來說今天是上街的日子,還有兩天過年,要在今天把年夜飯的菜準備好。正賴床的我迅速的爬起來了,因為我聽到客廳傳來爸爸的聲音。

爸爸我一直是害怕的,他很嚴厲,臉上對我能做到的表情並不多,嘴角沒變化眼睛沒瞪人我也照樣能知道他開心或者不開心。也是讓我從小具備了察言觀色的技能了。

空氣很好,肆無忌憚的鑽進我的鼻腔,溜進我的身體,多希望自已是個超強吸塵器,吸走一些,為日後想聞一口而早點儲藏著。坐上三輪車,小棚子把冷風都擋在外面,奶奶遇到個熟人就打招呼,停在很多人消食站著的路口,我也向他們問好,他們都說我變好看了,小時候醜的不行,長大就變了。

鎮上人群匯聚成河,奶奶說我們鎮的集市辦的是最大的,所以別個鎮的也跑來上街。匆匆忙忙的,爺爺把最後一塊牛肉放進去,便啟程回了家。

村南的路果然修的很棒,青綠的麥浪站立在道路兩旁,風貪戀的想留下來點蹤跡,就指揮著麥子左飄右擺,發出陣陣沙沙碰撞聲。

“奶奶,麥子給你唱歌呢。”

“小傻妮,再過段日子,等麥子變得金黃兒金黃兒的,那才叫好看,那聲音才算好聽。”

我幻想著金色麥浪前赴後繼的吹打在身上,粒粒碩滿的麥仁重重的捶打手心。

“奶奶,我不想走了。”

“你傻不傻,大城市多好啊,想去哪裡去哪裡,門口就有公交車,也沒有成群的蠅子,哪兒都是乾乾淨淨的,就你這小臉,再個五六天就得糙,一天天風吹土打的,又不能天天洗澡。傻不傻?”

“不傻不傻,我不想離開你跟爺爺。”

爺爺在前面發出笑聲,“就你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