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街道,禾沂還是第一次看。他揉揉昏昏沉沉的腦袋,靠在牆邊等人,夏季清晨的涼風摻著些許溼氣,他不由得打了幾下顫。

昨晚跟媽媽撒謊說去洛煜家睡,今天必須等著洛煜來接自已,一起去學校。不過他本不應該這麼早起來,只是昨晚發生的事太過荒謬,他此刻根本不敢面對顧珩!

昨晚睡著後,禾沂總感覺後頸癢癢的,直到被咬了一口,才徹底清醒過來!

明明還沒分化,也不知道他在咬個什麼勁!

禾沂逃遠,捻燃了一旁的夜燈,睡著的Alpha卻又尋著他湊了過來,看那人眉頭緊鎖,汗珠直冒,禾沂又生不起氣來了,只好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哄他睡得安穩些。

自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眯了過去,恍恍惚惚中,他竟做了一個夢,夢裡是兩道繾綣的身影,其中一個Omega似乎發熱了,正在被Alpha臨時標記,那Omega眼中噙著淚水,嘴角卻帶著笑意,明明在哭著,卻又似乎很開心……畫面逐漸清晰,那Omega正是禾沂自已,而那Alpha竟是顧珩!

禾沂瞬間從夢中驚醒,低頭一看,是尷尬的一片景觀。

太尷尬了!居然在別人的房間裡做這種夢!

他扭頭看著夢裡另一個主人公熟睡的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醒來的顧珩,起身溜去廁所隨便收拾了一番,天還沒亮,就去了街道,吹吹涼風清醒一下。

晨光逐漸攀上樹梢枝葉,禾沂靠在牆上打起了盹,蓬鬆的髮絲任風輕拂,他一時重心不穩垂下了腦袋,一隻手穩穩地捧住了這張不大的臉。

“沂兒!”洛煜戳了戳禾沂的臉,“醒醒了兄弟!”

禾沂驚醒後忙退了兩步,看清來人是洛煜才定了定心神:“是你啊。”

“怎麼?你以為是誰?”洛煜敲了敲他的腦門。

“沒什麼!趕緊去上學吧!”禾沂推著洛煜上車。

他現在只想快點逃去學校靜一靜。

這一靜,竟是一週沒再聯絡顧珩,剛回學校時,顧珩因為擔心發訊息問了他狀況,之後便再沒主動聯絡他。

往常的校園生活有這麼無趣嗎?禾沂已經忘了,他和以往一樣上課、下課,學校住宅兩點一線,

偶爾會遊蕩到顧珩教室旁,依舊有不少人給他送禮物和情書,看到自已買的一大袋零食被壓在地上,禾沂沒由來地感到低落。

週一大課間,他又晃悠到某間教室旁時,那個空蕩了一週的座位上出現了熟悉的人影,桌子周圍都好好收拾過了,不知是把追求者送去的禮物丟了,還是分給同學了,總之是不見了。

等那人影轉身看向自已時,禾沂逃跑了。

快速的跑動震得心臟怦怦跳,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在第一次來到外面的世界那天,他被種下了一顆種子,如今,種子不合時宜地長出了枝葉,揚出了花苞,連著血肉,在見到播種人的此刻,牽連著心臟為之雀躍。

長出的小花苞喜歡上了播種人。

但他想明白後並不輕鬆,且不論他倆家庭關係如同一把利刃懸在頭上,顧珩本身對他也毫無興趣。

他蔫蔫地回了教室,腦袋耷拉在課桌上,像一團被人使勁揉搓後的糯米餈。

“嘉嵐,A班顧珩回來上課了!”不遠處一個女同學興奮地晃著後桌的肩膀。

“唉,別提了。”那後桌女同學卻無精打采,“顧珩把收到的吃的都分給大家了,其他禮物堆到了天台雜物室裡。”

“為什麼放天台啊?”女同學不解。

“聽說是覺得丟了和送人都挺不禮貌的,但他又不想收,所以找了個沒用的空間放起來。”嘉嵐深嘆一口氣,“吃的東西放久了會腐壞,所以分著吃了。”

“真是銅牆鐵壁。”前桌女生揉了揉她的頭,“咱就不能換個好追點的嗎?”

繼而兩個女生說了什麼,禾沂沒再注意聽,他大概知道自已塞過去的一大袋零食是個什麼下場了。

放在桌肚裡的手機震動一聲,一個叫齊偌鳴的人發來訊息,這是顧珩的前桌,之前為了方便得知顧珩在不在教室,禾沂特意要了這位自來熟前桌的聯絡方式,不過,兩人已經很久沒有交談,不知道他能發來什麼訊息。

禾沂點進了聊天框,齊偌鳴發來了一顆酒釀巧克力球的圖片,文字也十分激動。

齊偌鳴:[沂哥!你買的酒釀巧克力好好吃!不過這個牌子我沒見過,你在哪裡購入的?我媽媽快生日了,我想送她一盒!]

禾沂飛快地回了一句“忘了”,掐滅了手機。

果然,在顧珩眼中,他和其他追求者沒有任何不同。

心中僅存的一點僥倖的小火苗也熄滅了,禾沂覺得自已十分好笑,單方面去纏著人家,單方面說保護人家,現在又自顧自惱怒,別人都趕自已多少次了,這會兒才感到鬱悶,實在是拎不清自已幾斤幾兩了。

他拍拍腦袋,彷彿想拍掉裡面的水,長睫輕垂,趴在桌面上自顧自道:“為了這點小事愁悶了這麼久,一點都不帥。”

窗外傳來突兀的一聲笑,一個男生立在窗邊,看起來站在那兒已有段不短的時間了。

禾沂記得,他是上次那個在體育館發熱的Omega,好像叫秦然,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的發熱期應該過了。

窗外的男生見禾沂看了過來,敲了敲窗玻璃,示意他出去。

禾沂滿是疑惑,但也還是出去了。

上課鈴聲響起,學生們河流分支般向幹流湧來,兩人逆著人群往教學樓外走,被諸多同學盯著,禾沂生出一絲不解,就算逆著人潮走,也不至於太擋道,沒必要引來這麼多關注吧?不過他也沒法深究。

“哎,那不是沂哥嗎?他怎麼跟那個班草在一塊呢?”人流中的齊偌鳴戳了戳顧珩的肩膀,“上次班草發熱期被你丟在體育館的事全校都傳來了,他現在像個大明星似的,走哪兒都這麼多人看他呢。”

顧珩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將齊偌鳴的手指掃開,淡漠地道:“少在背後嚼別人舌根。”

“不好意思啊顧哥。”齊偌鳴話未說完,見顧珩差點被人撞倒,趕緊拉了他一把,“顧哥,人都走遠了,別看了,這會兒人這麼多,看著點路啊。”

顧珩無言,穿過湧動的人潮往樓下走去。

響鈴不多時,音樂廣場上已經不見學生蹤影,Omega停下了步伐,睜著森然的雙瞳盯著禾沂。

“你和顧珩是什麼關係?”

“我們沒關係,不過,也沒必要告訴你。”禾沂不明所以。

“我上次看到了,顧珩拒絕了我的求愛資訊素,居然轉身把你拉走了,是不是做給你看的?”秦然咬牙切齒。

禾沂總算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近他幾步:“你不會是來威脅我,讓我離顧珩遠點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 秦然自信地嗤笑一聲。

“你,別拉著我演什麼搶Alpha的戲碼,顯得我很不值錢,你自已也是。”禾沂湊近Omega與之對視,他立刻慌了神,眼中的兇惡轉為慌亂,繼而浮出一絲羞澀。

禾沂蝶翼般的睫毛一壓,溫柔地笑彎了眼,接著說:“你不論長相、成績都不錯,何必為了一個臭Alpha與所有接近他的人爭鋒相對,如果你是為了錢財付出這般努力,我還高看你一眼。”

秦然僅存的理智想反駁,但眼前人離得太近了,他不受控地羞紅了臉,沒法直視這雙動人心魄的眼睛,只得落荒而逃。

罪魁禍首無辜地撓撓頭,轉身欲走,卻瞧見不遠處的長椅上坐著一個Alpha,正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