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日村

第一章 赤日村

赤日村的小重山的地理位置特殊，西、北、東方向分別與修真界、魔界和妖獸門相毗鄰，傳說深山處鎮壓著上古兇獸，也有人說是神獸，但沒人敢真的踏足。

赤螢並不是第一次進入小重山深處，當然，說是深處，也僅僅只向裡前進了六七里的樣子，這一區域的猛獸明顯形體更大，但危機伴隨的往往是更珍貴的靈草。

自打前年，哥哥赤練被迫離家，母親日日憂心，身子便一直不太好。

前段時間，魔差來村子點人頭，赤母憂心長子，想上前問詢一二。

那群天殺的，只知往戰場送人，哪管旁人死活，“這世道不好，你自去問收屍的吧！”

長的高大些的那個惡意滿滿，上下打量赤母一番，曉得她榨不出多少油水，抽出隨身的素纓槍，手腕一轉，槍頭竟憑空竄出一絲微弱的墨色火焰，妖冶邪惡，令人不敢直視。

“滾開，別擋了大爺的路！”

他握住素纓槍，橫著槍身向前一送，微弱的火苗便如靈蛇一樣，飛快躥升，猛地扎入赤母的小臂中，赤母痛撥出聲，下一秒血霧騰然升起，傷口像雪一樣融化，最後露出森森白骨。

瘦弱些的那個魔差終於看完好戲，出來裝模作樣地阻攔同伴：“差不多行了啊，別傷了人，耽誤差事不說，我這名冊上的人頭又得傷一個……”

他們事不關已地走遠了，而赤母無力承受這非人的痛苦，早已癱倒在地，冷汗涔涔。

在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面前，這一點力量足以震懾眾人。

赤螢今早幫止息子進山找黑榆葉去了。

止息子是村裡唯一一位大夫，不過他是從人族逃難過來的，聽聞他家祖上是世家大族，底蘊深厚，有位老祖宗甚至走遍六界，編成了《靈藥百方》。

據他說，這本書裡記載了這世間所有現存的靈藥，就算是以丹藥出名的丹鼎派也未必比得過。每每說到此處，止息子總是扼腕嘆息，說自已所學不過百方的十之一二，又感嘆命運弄人，他家逢大變……

除了有個愛吹牛的毛病，他人還是挺不錯的。

上次來幫赤母看病抓藥，他一塊魔晶都沒收，因此，一聽說他需要治外傷的黑榆葉，赤螢想都沒想就上了山，她一向不愛欠人人情。

也許是她的天賦所在，赤螢對天材地寶的存在很敏感，甚至她吃飽的時候，哪怕是靈氣很微弱的普通草藥也能感應一二。

赤螢在心裡盤算著，正好與來報信的小子撞個正著，他氣都沒喘勻，將上午的事說了大概，聽說赤母受傷，赤螢急得不行，撒腿就往家裡趕。

到家時，赤母已被安置在床上，她面色慘白，嘴唇烏黑，額頭上渾濁的汗水密密麻麻，正往外滲，可她昏迷中，嘴裡仍不停唸叨著“冷”，大夏天的，家裡僅剩的兩床棉被全蓋在她身上。

止息子已經在床前診治多時了，村裡人來問候過，但除了私下裡痛罵幾句魔差，也愛莫能助。見赤螢回來，皆是一臉沉重地守在屋外。

“丫頭，你過來。”

止息子同赤螢更熟悉些，他招手，赤螢上前，赤母小臂上原本包紮好的傷口被重新掀開，裸露的骨面發黑，傷口又擴大了一圈，邊緣似燃未燃，淺淡的血霧不間斷地溢位，消散在空氣中。

赤螢一見，唰的一下，臉上褪去血色。

藏在血肉下的、纏繞著白骨的，是一絲瑰麗的墨色火焰！

“母親是被魔氣所傷？”

赤螢顧不得其他，將抱住救世主一樣抓住止息子的手，目光殷切，十分希望從他嘴裡說出一個不字來。

然而，止息子也只是搖搖頭，他十分同情這一家的遭遇，但是事實是，非修魔者，除非有淬鍊血肉的機緣，否則普通人很難抵抗。

就看眼下，那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魔氣正在緩慢地蠶食赤母的血肉，再加上赤母一向體虛，健康男子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存活，而她，或許不到半月，便會生機斷絕。

赤螢腿一軟，緊握他的手無力脫開，她想起自已無緣再見的父親，想起戰場上生死未卜的哥哥，她很想叫醒母親和她抱頭痛哭，可她不能！

她不能倒下，不能哭，至少眼下還有半個月，對，哪怕只有半個月……

一定還會有辦法的，她要救她！

“止，止大夫”，赤螢艱難地將眼裡的淚水逼了回去，“求您，再想想辦法，救救她，救救我母親……”

她索性也不站起來，直接改坐為跪，頭磕在地上，砰砰響。

“嘖，丫頭，你快起來，這是幹什麼？”止息子退開，一臉為難。

“唉，現在我也只能給開些緩解痛苦的方子，不過你也知道，魔氣一日不除，你母親的傷勢……”

說著，止息子突然想起什麼，摸著自已的山羊鬍，若有所思道：“我聽說北城新開了一家“百病消”，裡頭還有坐堂的魔醫？”

魔族以鬼域為界，共分為東西兩界。

千萬年前，魔主隕落，魔皇離猷順勢崛起，建立起西界聖皇城。而東界則陷入了長期混亂中，最終，魔主手下三大長老各自掌管一方勢力，將主城不死城劃分為東西北，東長老好戰、西長老貪婪、北長老迂腐古板，三者彼此摩擦不斷，矛盾甚深。

赤螢知道他的意思，短暫思考之後，遺憾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且不說我們遠在西境，路途遙遠，而且，那是貴族專享，不是我能承受的起的。”

況且北長老一向厭惡與東西兩城交易往來，我們恐怕連城門都進不去。

這條路行不通，那麼去修真界求助？

不不不，魔族好歹只是內鬥，修真界一向與魔界水火不容，以魔族的身份前去求助，恐怕被發現的下一秒就會被門派弟子捉去懲戒司，小命難保。

“對了，小重山！”

止息子目光掠過赤螢丟在門口的揹簍，看到裡面的黑榆葉，思路頓開：“《靈藥百方》中記載，小重山深處，有一味罕見的上品靈草，名為糜糜果，傳說它通體雪白，喜陰喜溼，生長地多位於大型妖獸葬身地……”

他還要再說，但想起傳聞，又止住了話頭，他瞟了一眼窗外的眾人，小聲勸道：“螢丫頭，小重山深處去不得啊！”

“何況，我師祖書中所寫也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如今真假都難以斷定……”

赤螢低下頭，重重地握住母親的手，像是在堅定自已的心，“可是，這是母親唯一的機會了，不是嗎？”

她的問題，止息子沒有答案，他只是又一次深深的嘆息，指出了現實問題，“赤日村不會讓你去。”

“是的，所以我今晚走。”

赤螢給母親擦了擦冷汗，重新掖好被子，才起身撿起地上的揹簍，伸進去掏了掏，取出一個看不清顏色的布包來，小心開啟，是一塊成色不錯的中品魔晶和七八塊下品魔晶。

那是她們的全部家當了，原指望著等哥哥回來再……

赤螢十分愛惜地最後數了一遍，將它遞給止息子，“這是我家全部的家當了，算上之前的診費、藥費，還有這次的”，她深吸一口氣，給止息子行了個大禮。

“我今晚走，還不知結果如何，也許能找到回來，也許……也許我再也回不來，若是後一種，還請先生為我母親買上一副棺木，送她安息，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報，下輩子當牛做馬來報答您！”

她的語氣並不平靜，可止息子聽著只覺得難言的苦澀。

赤螢看人很準，止息子的確是個好人。

所以他受了她的禮，接下了她的家當，將赤螢扶起時，他卻說的是，“丫頭，我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