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至,微風拂面。

動物還未結束春天的躁動。

太陽懶洋洋的掛在東邊,馬上要升到頭頂的位置。

小鎮府衙的一個偏院裡,一個年輕人坐在屋簷下,陽光剛好照到年輕人的下半身,但未照到肩膀以上。

少年身穿一身黑色袍子,肩膀上有一條赤色線條,下襬有赤色雲紋裝飾,身高九尺,大長腿,黑色的袍子穿在身上看起來有些小帥。

當然,美中不足的是黑色的袍子近看有些包漿。

舉著書的陶樹伸了個懶腰,眼睛從書上挪開,看了眼太陽的角度,挪了挪躺椅的位置,再次舉起了書,微風吹著書頁,露出了封面。

《金品梅》

是的,沒錯,少年人都愛的那本。

陶樹睜著鹹魚眼,面無表情的看著書裡的內容,說起來,當年陶樹第一次看這本書的時候,驚為天人,不過看的版本多了,次數多了之後,對於陶樹來說,毫無樂趣。

“現在小年輕真會玩。”

打了哈欠,陶樹感嘆了一句,放下了手裡的書,拿起椅子下面的茶壺嘬了一大口。

看了眼太陽的陶樹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走進了屋裡,將手裡的書隨意的放在了一邊。

屋子很大,正對著門的是一張紅木桌子,桌子後面是一把椅子,桌子上摞著能擋住陶樹的案卷。

房屋兩邊密密麻麻的擺放著十幾排架子,架子上排列組合著略顯凌亂的案卷。

陶樹慢悠悠走到桌子後面,一屁股坐在原本才是自已工作時該坐的位置。

當然,並不是陶樹準備工作了。

“陶令史,午食送到了。”

陶樹坐到椅子上沒一會,一個衙役就提著一個食盒站在院子門口。

“進。”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

衙役聽到陶樹的聲音,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將食盒放到陶樹的桌上便離開了。

對,到飯點了,這貨才不是想起來要上班了。

當然,自已摸魚的情況也不能被人看見,畢竟本來就是個沒什麼事的閒職,在這麼明目張膽的摸魚,被人發現,免不了口舌。

陶樹還想在這混完這輩子,有些麻煩能免了就免了。

陶樹這人最怕麻煩。

這一次,他只想當個鹹魚。

吃夠飯後,陶樹將食盒放在了院子外,自有人來收走。

回到院子的陶樹並沒有繼續坐在他的躺椅上,因為下午就會有人來歸文書。

兩腳搭在桌子上的陶樹手裡繼續捧起了一本書,並不是之前那本少年人都愛的,而是換成了另外一本少年人都愛的。

過了一會,一個衙役捧著一摞文書在陶樹的授意下進了院子。

“陶令史,這是今天的文書。” 衙役將文書放在陶樹的桌子上。

放下文書的衙役突然眼皮一跳,動作遲滯了一下。

“咳咳!”

陶樹咳嗽一下,有些尷尬的將桌上的書翻了過去。

“想看看?送你一本別的。”

說著陶樹從身後掏出了一本書,遞給了衙役。

衙役有些尷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都懂,都懂,拿去。”

陶樹將書扔給了衙役,都是年輕人,都明白的,不好意思而已。

“多……多謝陶令史。”

衙役接住扔過來的書,看了一眼,慌忙藏到了胸口。告辭離開了。

陶樹頂著鹹魚眼,開始翻看今天的文書。

“《關於進一步加強夏季作物防蟲防害工作的諭》放這裡,《關於推進邊線進出檢查的令》放這裡,《本月十五日晏縣人口失蹤案書》放這裡,《關於加強雍州各縣夜間巡邏的令》放這裡……”

陶樹拿著一本本文書,看著標題將其歸類放好。

隨後攤開旁邊的一本冊子,寫上日期,將剛才收到的文書名稱記錄在上面。

寫完這些,陶樹抱著文書走向了一邊的架子,將其放在架子上,返回後又在冊子上的文書名後面寫上了編號。

陶樹幹完這些,長出一口氣,將冊子放在一邊,站了起來,拿著反放的書走出了屋子。

“收工!”

調整了一下椅子位置,陶樹舒服的躺在了門口的躺椅上繼續曬太陽看書。

不一會,陶樹手裡的書罩在了臉上,隨後鼾聲響起,這貨摸魚摸睡著了。

……

申時

太陽已經曬不上陶樹了,感覺到冷的陶樹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太陽,站了起來,收起了躺椅,關了房門,走出了院子。

下班!

出了院子的陶樹左拐右拐,一路走出了衙門,衙門前的路邊拐個彎出來,已經有商販擺上了攤子,一個賣餛飩的老漢看見陶樹出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一邊給陶樹招收一邊喊道:“樹哥!這裡,老樣子嗎?”

陶樹也不等老漢招呼,就徑直走到了老漢的攤子邊坐了下來,此時老漢的餛飩已經下了鍋,老漢下完餛飩又給陶樹盛了一碗煮餛飩的湯,這是陶樹的小愛好,喜歡喝麵湯。

“謝了,劉老漢。”陶樹接過劉老漢的碗,道了聲謝,吹了吹了便喝了起來。

此時衙門口三三兩兩的有衙役走出來,拐過彎,看見陶樹都喊一聲樹哥打個招呼離開,也有人坐在了攤子上,也不招呼,劉老漢顯然知道這些人什麼口味,畢竟都是常客。

“聽說了嗎?晏縣那邊失蹤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而且還好像周邊的縣也發現類似的情況,今天縣令已經下令不讓晚上出門了,亥時以後實行宵禁。”

“是啊,多久都沒有宵禁了。而且聽說不光我們,晏縣周邊的幾個縣老早就宵禁了。”

“你別說,這次失蹤特別邪,當時晏縣的縣太爺,手持銅印,調動祖氣,監察晏縣周邊二十里地,硬是連個毛都沒找到!”

一人說著一遍還指了指天,神色誇張。

“樹哥,有沒有關於晏縣的訊息?透漏點?”,陶樹隔壁桌几人中靠近陶樹的一人轉身問道。

這人正是今天送來文書,收了陶樹書的那個衙役。出了府門,顯然就不用稱職務了。

他也看見了晏縣來的文書,但是卻沒翻開看。畢竟要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鬼知道會遇見什麼事,當差的最是要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

“不知道,我沒看,你別亂問!”,陶樹不假思索的否認三連。繼續自顧自喝著麵湯。

開玩笑,摸魚已經很累了,自已哪有心思去管這些事,麻煩不來找自已已經千恩萬謝了。

不過聽到調動祖氣都沒有發現蛛絲馬跡的時候,陶樹有種不祥的預感,別的不說,自已這種感覺有時候老準了。

吸溜一口麵湯的陶樹,放下碗,看了眼天上,鹹魚眼裡倒映出還算晴朗無雲的天空。

突然,鹹魚眼裡晴朗的天空,閃過一絲明黃色。

陶樹低下頭,這時劉老漢端著盤子,盤子上放著幾碗剛出鍋的餛飩。

一人一碗,剛才你一句我一句在討論的幾人也都停止了說話,開始吃起了餛飩,畢竟衙役平時還是很忙的,此時大多已經很餓了,畢竟除了陶樹估計也沒幾個比他還閒的人了。

陶樹隔壁桌的幾人吃完餛飩,和陶樹打了招呼就離開了,他們還有事要做,就是通知鎮上的人今晚宵禁的事,一人手裡提著鑼,一人手裡拿著一張告示,朝著鎮中心走去。

慢悠悠吃完餛飩的陶樹,吸溜完湯汁,擦了擦嘴,掏錢起身走人。

走在路上的陶樹揹著手,咂吧咂吧嘴。

“要不要回去看看,好像有些問題啊……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了這種事關我屁事,衛巫那幫殺胚又不是吃乾飯的。天塌下來高個頂著。當個鹹魚的感覺真爽啊!”

想通的陶樹加快了腳步,本來準備返回的想法打消,繼續朝著鎮外走去,按照剛才衙役的說法,今晚要宵禁,自已還是快點回去吧。

“小樹啊,回家啊?”走著走著,路邊的大娘看到陶樹打起招呼。

“是呀,王大娘,有事您說。”陶樹看到王大娘,放慢了腳步,笑著說道。

“嗨,小樹你還是這麼熱情,大娘就想打聽一下晏縣的事,小樹你知道我就是那邊嫁過來的。”大娘停下手裡的活,問道。

“哦,這事啊,聽說好像有點頭緒了,估計又是紅月谷那邊那個腦子抽抽的想搞點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陶樹隨口說道,雖然說這次的失蹤好像是嚴重了點,不過你對大娘說這些不過是徒增擔憂,不如安慰安慰。

新寧鎮大娘貼心小棉襖如是想到。

陶樹覺得,在大秦搞事,無非個死字,本事高低,隻影響死的遲早而已。這次可能有點本事吧。

“哦,這樣啊,哎,好多年沒有這種事發生了,你說還和自已帶點關係,大娘多問幾句,小樹別介意。”

“嗨,這有啥,不用在意,沒事我就回了。”陶樹擺擺手。

走過一段路,街道上已經開始熱鬧起來,擺攤的支起了攤子,店鋪的小二開始出門攬客,穿著奇裝異服外域人也開始了自已的才藝表演,糖葫蘆和進來坐的聲音從街頭傳到巷尾。

陶樹在的鎮子極其偏遠,或者說是邊境也不為過,出了鎮子往西走個大半天就出了大秦界,進入紅月谷。

不過不偏僻陶樹也不會來。

雖然小鎮偏遠,但是得益於大秦的強大和域外貿易,這座小鎮也算熱鬧,並沒有多落寞,當然偶爾的小打小鬧在所難免的。

街道的正中間,一個告示牌上中間醒目的位置張貼著一張醒目的告示,正是今天縣令下達的宵禁命令,同時剛才那幾個衙役也在敲鑼打鼓的到處通告。

走過熱鬧的人群,陶樹買了點東西,一袋子糕點,一壺酒,一些滷肉,今晚宵禁,明顯是不能出來吃宵夜了,但是一碗餛飩明顯喂不飽自已這個鹹魚。

出了城,周圍農田裡還有人在勞作,似牛非牛的墨家機關牛在田裡走動,後面跟著一箇中年人,一根根及細的絲線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光,若隱若現,絲線的一頭在中年人的手上,另外一頭則連線著機關牛的各個關節部位,顯然是操作著機關牛做出各種動作。

不過,看著機關牛笨重的動作,顯然有些年代了。

這是官府的機關師,不過並不怎麼厲害,只能操作一些農用機關,但是也算是技術型人才,待遇比這個鹹魚好多了。

走過田間小道,離城牆不遠處就是一間屋子,有個柵欄圍起來的院子,這就是陶樹的住所了,其實城裡是有陶樹的住處的,不過他不想住,覺得不夠清閒,就搬到了外面。

屋外種著各種應季蔬菜,雖說陶樹鹹是鹹了點,但是刻在秦人骨子裡的種菜基因還是有的。

還沒有走到門口的陶樹突然咂吧咂吧嘴,撓了撓頭,像是有什麼奇怪的毛病。

拎著東西的陶樹推開門,走了進去,不過後腳剛進門,手還沒去關門,門就很反常的猛的關上。

陶樹的喉嚨傳來寒意,還有被利刃抵著的那種火辣辣的感覺。

一把黑色的匕首抵在了陶樹的喉嚨上。

陶樹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穿著和陶樹一樣黑色衣服的人,不過看起比陶樹的衣服高階好多,蒙著面。

“別出聲,手裡的東西慢慢放下。”

說著一隻手伸過來接住了陶樹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從旁邊的窗戶扔了出去。

“美……美女,你那位啊?”他還是出聲了,剛才說話的蒙面人聽聲音是個女的,年齡不大。

出門在外,嘴甜一點準沒錯,先叫聲美女再說。

陶樹說完心裡嘆息一聲,感受到脖子上的匕首又緊了幾分。

“這該死的狗血情節和讓人蛋疼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