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後,晩姑姑收起手勢,面色凝重道:“她果然傷了元神!”

林素雲和顧萊大驚失色,“怎會如此,這可如何是好?”

晩姑姑略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聲音沙啞道:“傷及元神,除了慢慢修養,別無他法。”

隨後不經意間轉頭,看到了茶几上的幼燕玉佩,瞳孔猛地一縮,顫聲問道:“這枚玉佩……哪兒來的?”

林素雲輕眨了一下眼睛,掩去眸底的驚疑之色,不動聲色地回道:“此乃淳于姑娘之物。”

晚姑姑輕輕咀嚼著“淳于”二字,目光逐漸迷離,似是想起了久遠的往事。

靜默良久,她倏然回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此玉佩可以溫養元神,讓她一直戴著就是了。不過……”

顧萊見她沉吟不語,急得直跺腳,“不過什麼?晩姑姑,你倒是快說呀!”

晩姑姑乜斜著眼望著北方的天空,目光滄桑且悲涼,透著徹骨的恨意,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頰邊竟然綻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似涼薄似譏諷……更有一絲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慰之色。

繼而回過神來,輕快地說道:“若想痊癒,唯有神品丹藥聖魂丹方能做到,或者進入太初靈術學院修習完整的魂修功法也可。”

林素雲抬手扶了一下耳後的髮髻,指尖不受控制地顫了顫,故作鎮定地問道:“必須是太初靈術學院麼,那裡可不是人人都能進的。再說,她有修煉的天賦嗎?”

晩姑姑神色惋惜地瞧著林素雲,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去其他學院也可以,只是論及魂俢之術的傳承,唯有太初靈術學院最為完整。況且,她的修煉天賦不在阿萊之下。”

林素雲揚了一下眉,淡淡問道:“晩姑姑,您可瞧清楚了,她果真能修煉?”

顧萊擔憂地看了一眼林素雲,也跟著問道:“是啊,晩姑姑,她傷了元神都能修煉,那阿姊呢?”

晚姑姑聞言一怔,兩道柳葉眉緊緊蹙起,挺起的脊樑隨之彎了彎,整個人似乎老了十幾歲。

隨即,滄桑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漫延:“她與素雲情況不同,雖傷及元神,但修煉根基尚在。而素雲,是因為靈根被奪才導致元神有損。”

林素雲聽後,目光淡漠且麻木,想來類似的話她應該聽過無數遍了。

唯有顧萊仍舊不死心地問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難道阿姊只能慢慢等死,然後轉為靈脩嗎?”

“素雲的體質太過孱弱,根本無法承受種植靈根的苦楚,何況後天種下的靈根,頂多只能修煉至化神期。”

晩姑姑緩緩搖頭,對此她亦無能為力。除非有太上老君煉製的九轉神品造化丹,或可重塑身體,補全缺失的靈根。

“素雲心火資質尚可,轉為靈脩天賦更高,若修煉到靈將級別,便能與常人無異了。”

顧萊茫然問道:“心火又是什麼?”

晚姑姑不厭其煩解釋道:“陰魂乃陰氣聚集而成,然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魂極陰,卻孕育著真陽之火,這便是‘心火’。”

“心火即靈魂之火,乃靈脩修煉根基之所在,猶如靈根之於修士。”

顧萊又問:“心火當如何修煉,又該如何儘快修煉成靈將?”

晚姑姑一嘆,緩緩道:“初生陰魂的靈魂之火通常為森白色。”

“心火等級按顏色可分為白火、藍火、紫火、紫金火和金火,分別對應靈脩的五大境界:採陰期、聚魂期、純陽期、返虛期和本命期,即俗稱的遊魂、靈師、靈將、靈虛以及靈宗。”

“至於如何修煉至靈將,則要視個人生前積累的功德而定。功德積累越多,靈脩資質就越優,修煉速度也就越快。”

功德?

顧萊皺了皺眉,疑惑問道:“可是,一個人的功德多寡,應當如何評判?”

晚姑姑淡淡一笑,“須觀其一生行履,是否行善積德。”

“《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災殃。佛語有云:行百善事,不如活一人;活十方眾生,不如守心一日。”

“心懷善念,福報無邊!”

顧萊聽得雲裡霧裡,頂著滿腦袋的問號,望向晚姑姑和林素雲。

林素雲見此噗呲一笑,敲了敲她的腦袋,“就是勸人向善,多行善事的意思。”

顧萊傻笑著撓了撓頭,“那我今後定當多多行善,將積攢的功德全部送給阿姊。”

林素雲淺淺一笑,眼神溫柔似水,“傻子,功德是誰的就是誰的,這是上天決定的,別人是分不了的。”

接著抿了抿唇又問:“阿萊,你想去靈術學院嗎?”

“阿姊,我想去!”

顧萊對靈術學院很是嚮往,雖然在家中也能跟著阿爹和阿姊修煉,但是少年人誰不渴望出門去長長見識。

林素雲低眉沉吟片刻,方道:“淳于姑娘的病情迫在眉睫耽誤不得,我會與阿爹商議,讓你與她一同進入學院,彼此間也好有個照應。”

“靈術學院九月份開學,如今不過六月份,未來的三個月裡,便由我來給你們補習一下修煉的基礎知識吧。”

顧萊眼神一亮,歡快應道:“好,一切聽從阿姊安排。”

晚姑姑此時早已休息妥當,之前施法帶來的疲憊感也已消失不見,又見姐妹倆旁若無人的聊天,擔心再說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於是趕緊起身,打斷道:“好了,關於去靈術學院的事宜,你們一家人商量就是。時候也不早了,我還得去李晟家看診,就先告辭了。”

然後從藥箱中取出一瓶藥,叮囑道:“此乃補神丹,每日一粒,連服半月,頭痛便可緩解。我還是那句話,補神丹治標不治本,無法修復元神。”

林素雲接過丹藥,點頭表示記住了,又從妝奩中取出一大袋靈晶石遞給晚姑姑。

顧萊見狀,不由咂舌道:“這麼貴!”

林素雲一聽,忙說:“修復神識的丹藥本就珍貴,何況仙品丹藥補神丹,晚姑姑看在鄰里的份上,已經減免了許多。”

隨後俯身一禮,歉然道:“晚姑姑,一直以來承蒙您關照,已是感激不盡。”

晩姑姑笑容可掬,輕輕搖頭道:“不必如此,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害你失了靈根,我一直深感羞愧和自責。”

林素雲將她送至門口,輕輕一笑:“死生由命,富貴在天!世間之事,一飲一啄,皆有定數。凡事自有天意,順其自然即可,不必過多自責和內疚。”

“你能這麼想也好。”晩姑姑輕嘆一聲,擺了擺手說,“我走了,留步吧!”

林素雲笑著施了一禮,恭送晚姑姑。

此刻天色已晚,餘暉映照,天邊紅霞似火,如血如殷。

她望了一眼西天的晚霞,眸底深處似有灼灼火焰在燃燒,透著倔強和不甘。

佇立良久,長嘆一聲,眼底的不屈漸漸熄滅,向來挺直的腰背不覺佝僂了幾分,無端給人一種暮色沉沉之感。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已從精神世界泥濘的沼澤中抽身而出,想著阿爹就要回家了,便走進廚房為大家準備晚餐去了。

林素雲之父林修竹,原北荒護衛軍第九隊長,十年前因家中出了些變故,被長離帝君所救,便來到南荒亶陽城定居。

後來,他被舉薦為南荒護衛軍第五隊長,所以白天需去軍部點卯。

至掌燈時分,林修竹果然下值歸來,一家人共進晚餐後,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