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虞氏池音,慧敏嫻雅,溫婉淑德,甚得朕心,著,冊封為後,為天下之母儀。”

高太監話音一落,朝堂眾人面色難看,竊竊私語起來。

“這這這……死人如何當皇后啊!”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哼!這等女子怎配成為一國之母!”

龍椅上的男人微眯雙眸,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哦?看來諸愛卿對寡人的皇后有意見?”

場面一靜,隨後一人站了出來。

“啟稟皇上,微臣以為,虞氏這種不睦姐妹,不孝父母,不尊丈夫,貪慕榮華富貴的女子,實在不堪我瀾國後位!”

“何況她早已身死,死人自是當不得皇后!”

王言官臉上滿是憤懣嫌惡的神態。

上首的人遲遲未出聲,只垂眸看向手裡白玉玦,手指輕柔的摩挲著。

“那王卿覺得,誰才是合適的皇后人選?”他嗓音很輕,聽不出喜怒,像是認真詢問。

見狀,王言官一掃之前恐懼,摸了摸鬍子,有些得意洋洋:“微臣也算兩朝元老了,自認為眼光不錯,虞家二女兒虞嘉柔性情柔婉,懂事明理,就是個不錯的人選。”

“呵!”男人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隨後慢慢起身,走到另一人面前問道:“虞愛卿意下如何呢?”

“回皇上,虞池音雖然是我的大女兒,但她德行有失,聲名狼藉,早已在族中除名,而小女嘉柔賢良淑德,善解人意,賢名卻是世人皆知。”說話的人,正是虞父虞存仁。

“世人皆知?哈哈哈哈……”男人突然放聲大笑,雙目血紅,神色逐漸瘋狂。

“真是好一個賢名世人皆知!”

下一秒,他眼神一厲,抽出鋒利寶劍直接架在虞存仁的脖子上。

“虞嘉柔這等陰狠毒辣的賤人也配和朕的池音相提並論?”

“她與季禮暗度陳倉,無媒苟合,使毒計汙衊謀害親姐,還敢稱賢,是真當無人知曉你這好女兒放蕩的真面目?”

男人揚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傳朕口諭,賜虞嘉柔絕子湯,充入如煙樓。”

癱坐在地上的虞存仁臉色發白:“皇上……皇上不可啊……”

“不可?寡人貴為一國之君,自當是君無戲言。而你?朕亦不會放過。”

“來人,虞存仁冒犯皇后,觸怒天威,故虞府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他神色陰沉,戾氣沖天。

禁衛行動迅速地要將虞存仁拖走。

“皇上恕罪!臣冤枉啊!”

忽然他眼裡閃爍起一縷亮光,“皇上!您……您看在阿音的份上,就饒了微臣吧!”

男人冷冷道:“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把他的舌頭給寡人拔了!你們虞氏一族,全都要給池音陪葬!一個不留。”

虞存仁瞪大雙眼,氣急敗壞,“沈晏州!你這個亂臣賊子,你不得……”

禁衛連忙捂上他的嘴。

片刻後,大殿上只留下一灘刺眼的紅。

一陣臊味飄來,這時的王言官早已嚇的跌坐在地,大小失禁。

沈晏州轉身,自言自語似低吟:“哦,漏了一個!”

“皇上!微臣錯了!冒犯了皇后娘娘,罪該萬死!求皇上看在臣年老體弱的份上,饒臣一命啊!”王言官涕泗橫流哭喊出聲。

沈晏州聞言輕嗤出聲,“憐你年老體弱?”

“可笑至極,你,你們這些貴族還有世人,又是如何對寡人的皇后口誅筆伐,大肆詆譭的?她難道就不是一個柔弱女子嗎?”

他怒目而張,凌厲地掃視眼前的眾人。

一時間,大殿上人人自危,都害怕的低下了頭,空氣彷彿凝結成冰。

幾息後,冷冷的聲音響起:“來人,拖走,立即處死。”

“皇上,皇上饒命!”

很快,場面安靜下來。

“諸位愛卿?誰還有異議?”他平淡的語氣,卻讓人頭皮發麻。

“皇上皇后,乃是天作之合啊!”這時,一人跪地高聲說道。

眾大臣皆俯首附議,無人敢反駁。

一個月後,一場盛大壯觀的封后大典,舉國歡慶,四海同賀。

深夜,沈晏州獨自登上了雀臺。

“池音,我終於幫你報仇了!”

“老皇帝,季家,虞家,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都被我殺了個乾淨!”

“你九泉之下,應該也可以瞑目了。”男人語氣低沉,帶著濃重的悲傷。

誰在說話?

雀臺這個鬼地方已經很久沒人來了。

混混沌沌中,虞池音掙扎著清醒過來,凝神望去,卻是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沈晏州?

可她與沈晏州從前只遠遠見過幾面,並無私交,他為何要幫她報仇?

當初她被虞嘉柔設計下藥,卻被醉酒端王世子季禮誤闖房間,即便什麼都沒有發生,也被趕來的小姐們撞了個正著,名聲盡毀。

她的辯解,換來的卻是父母厭惡苛責,妹妹落井下石,季禮的高高在上。

世人皆道她覬覦世子妃之位,用這種下作手段逼世子才娶了她,流言紛飛,積毀銷骨。

後來她偶然發現,季禮和虞嘉柔早就勾搭成奸,她暗中收集證據,可她的好妹妹又使出一條毒計。

老皇帝宮中嬪妃無數,公主有很多,卻唯獨生不出皇子。

虞嘉柔命人在京中散佈她是宜男命格,很快被皇帝注意到,季家為了討好聖上,當晚就綁了她送入宮中,囚禁在這雀臺之上。

幾日後老皇帝來了,為了保住尊嚴,她觸柱而亡,年紀輕輕香消玉殞。

可死後,魂魄卻無法離去,一直飄蕩在這雀臺。

沈晏州憑欄遠望,嘆息道:“池音,你應當是不記得我了罷?”

“兒時,你獨自出門差點被拍花子,幸好我遇見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為了報答,你送了我這枚玉玦,還說讓我等你長大,以後要嫁給我做妻子。”他低頭看著手裡潔白的玉玦,狹長黑眸氤氳著溫柔。

什麼?

聽到這裡,虞池音急忙飄到他身前,仔細打量著這塊玉玦,確實是她的東西。

所以沈晏州才是那個救她的大哥哥?可為什麼季禮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她之所以認命嫁給季禮,就是因為偶然看到了他也有玉玦,以為他就是自已的救命恩人,沒想到玉玦竟有兩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沈家世世代代忠君報國,卻被皇帝忌憚功高蓋主,設計暗害了我父母兄長,三人皆慘死沙場,家中只剩我和祖母,門庭凋敝。”

“我為了打消狗皇帝懷疑,故意敗壞名聲,做出風流浪蕩的樣子,這樣才不至於被趕盡殺絕。而你不僅是丞相之女,還是名動天下的京城雙姝,我一聲名狼藉之人自知配不上你。所以我去戰場拼殺攢軍功,做瀾國的一把利刃,只為能有一個請求你做我妻子的機會。”

沈晏州悵惘一笑,眼角似有淚花:“可沒想到造化弄人,我戰勝歸來,你我再見卻是死別。”

“現在我幫你報了仇,祖母也已病故,與其行屍走肉的活著,不如一死來的痛快。”

“如若有來生,我沈晏州必將娶你虞池音為妻,一世相護!”男人狀若痴狂,眸光似墨,說完便毫不猶豫要飲下桌上那杯毒酒。

不!別喝!

虞池音伸手想打翻酒盞,卻一次次落空,魂魄又怎麼能到觸碰活人呢?

不要!求你別死!沈晏州!

虞池音淚流滿面,可她的嗓子都喊啞了,沈晏州也聽不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飲鴆自盡,無法阻止。

片刻後,高大的男人轟然倒下,衣袍帶倒了燭臺,火勢滔天,整個雀臺付之一炬。

火海中,他彷彿又看見那道熟悉的麗影。

池音吾愛,來世再見……

這時,旁邊的虞池音突然感到一股靈魂撕扯的痛苦,忍不住喊出了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