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赭紅色衣袍,拄著根金絲楠木的手杖的老人走進來,看上去十分從容尊貴,此人正是端王府的老祖宗。

廳內的人紛紛恭敬向她請安,不敢有一絲懈怠。

“王妃,把你剛才的話重複一遍。”老祖宗一坐下來,就開始興師問罪。

端王妃低下了頭,很為難的樣子:“這……”

老祖宗用手杖狠狠敲地,陰沉訓斥:“怎麼?不敢說了?”

“事關我端王府的子孫後代,哪裡就輪得到你來做主?你當我和端王是死人嗎?”

老祖宗惱恨極了,如今端王府子孫凋零,冷冷清清,端王妃作為當家主母絲毫不考慮端王府急需開枝散葉,綿延子嗣就算了,如今還反其道而行之,實在可惡!

這話嚇的端王妃臉色慘白。

婆母對自已說出這麼嚴重的話,無異於直指她不尊夫家,不守婦道。

她立刻直挺挺跪下去認錯,語氣求饒:“老祖宗!兒媳僭越了!求您寬恕我一回!”

老祖宗聽著這話,心裡氣不打一處來。

她這個媳婦最是虛偽,為人兩面三刀,一肚子壞心思。

前幾年她身體不好,去了江南休養,把王府徹底交到她手上。

她可倒好,為了給庶子的新婦立規矩殺威風,整天的為難折磨人,最後連肚裡的曾孫都保不住。

幸好自已聽到風聲就立馬趕了回來,不然這端王府還不知道被她攪和成什麼樣。

老祖宗想起舊事心火更旺了,本想借這次狠狠懲罰王妃一次,可看到孫子這一臉擔憂母親的樣子,無奈作罷。

“罷了,你明日帶禮兒上虞府下聘,務必保全我的嫡曾孫,”老祖宗面色嚴肅至極。

端王妃身子一僵,有些不忿:“可是虞嘉柔品性惡劣,配不上世子妃之位……”

“如今她肚裡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老祖宗瞥了她一眼,拍板說。

至於虞嘉柔,先把她娶回來,待她生產之時,直接去母留子就行。反正是跨鬼門關,出個意外很正常。

思及此,老祖宗眼裡閃過一抹狠意,她端王府的未來主母絕對不能是一個名聲敗壞的女子。

……

虞府。

永寧堂。

“想不到她竟有如此運道。”虞老夫人閉眼拜佛,淡淡說。

突然得知虞嘉柔有了身孕,虞老夫人只驚訝一瞬便預設下來,畢竟此事利大於弊,世子妃說出去,可比世子妾室好聽多了。

鄭嬤嬤詢問道:“那二小姐的懲罰還繼續嗎?”

“那邊如今都對外宣稱生病體弱須臥床休養了,我這個做祖母若執意要罰,豈不是當了惡人?免了吧。”虞老夫人慢慢起身,鄭嬤嬤忙過去扶。

想起府中的兩位小姐,鄭嬤嬤隨即感嘆:“如今看來,二小姐的前途似錦,大小姐雖然更加出眾,但似乎運氣差了點。想必日後,府上還需多多仰仗二小姐啊!”

鄭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兩人攜手走到這歲數了,早就情同姐妹,是以和老夫人單獨說話也比較隨意。

聞言虞老夫人搖了搖頭,不贊同道:“你啊!目光太過短淺。二丫頭看似扶搖直上,實則是鏡花水月,如履薄冰。而真正成大事的人,往往不顯山不露水,到絕路時才會露出鋒芒。”

鄭嬤嬤臉色有些複雜。

腦子轉了幾個彎,才聽懂了老夫人真正的意思,可大小姐日後的造化真能越過世子妃去?

她想起過往種種,疑惑道:“可大小姐向來性子溫和可欺,即便這次遭了陷害,主動反擊一回,也不能代表她就自個立起來了吧?”

那日對質時,虞池音的那抹不甘怨恨雖然藏的很深,但還是被虞老夫人察覺了。會不滿是好事,只有這樣才會有動力往高處上爬。

否則一個女子空有野心,卻經不住風吹雨打,只會摔得更慘。

虞老夫人笑了笑,意味深長:“她如今可不像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不信你拿上對牌過去,看她有沒有能耐整治那些油滑的老泥鰍。”

臨近月末,今日恰好是和府上管事採買對賬本的日子,要知道過去張玉青執掌中饋,一貫愛聽小人諂媚之言,積了好大一筆糊塗賬。

這事可不太好辦,虞老夫人也想看看虞池音能不能理的清楚。

半個時辰後。

溪山苑內,管事和採買嬤嬤們才姍姍來遲,頂著烈日站在院中。

“大小姐,你興師動眾的找我們來有什麼事啊?”

“就是,我老婆子都要被曬暈了。”

“別磨磨蹭蹭了。”

眾人看著虞池音坐在陰涼處舒服飲茶,心裡不滿極了。

“鄭嬤嬤天氣炎熱,你也坐下來喝杯茶吧。”虞池音抬手讓她坐下。

鄭嬤嬤不肯託大,自知尊卑有別:“多謝大小姐體恤,但奴婢站著就好。”

見她執意站著,虞池音也不再勉強。鄭嬤嬤畢竟是老夫人的人,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呦,今日怎麼輪的到大小姐來對賬?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平日裡這溪山苑可是人少清閒的很啊!”

此時門口傳來一道囂張無比的聲音。

虞池音抬頭望過去,認出這人正是張玉青身邊的劉嬤嬤,因著幫夫人管事,權力不小,是下人們爭相討好的物件。

鄭嬤嬤替虞池音捏了一把冷汗,這劉嬤嬤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平日裡狗仗人勢,風光得意的很。

看著虞池音沉靜的樣子,打心裡覺得她對付不了這刁奴。

虞池音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嗓音淡淡:“我這裡熱鬧還是冷清都不勞你費心。”

“因為自今日起,你就不再是虞府的管事嬤嬤了,自然也不需要你來這髒了我的地界。”

這話剛說完,在場的人一掃之前的懶散,目瞪口呆,像是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劉嬤嬤更是被虞池音的發言,震驚的腦子一片空白,失聲尖叫:“你敢!我可是夫人的人,誰敢動我?”

“如今中饋之權在我手裡,府上一眾下人都由我來任命排程,你說,我敢不敢?”虞池音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現在的虞府是由面前這大小姐當家做主。

之前訊息傳來時雖然聽了一耳朵,但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隱隱有些竊喜,覺得大小姐比夫人更好糊弄拿捏,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撈更多油水了。

劉嬤嬤雖然心裡氣極,但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還是懂的,軟下聲音商量說:“奴婢出言不遜冒犯了大小姐,奴婢該死!還望大小姐看在夫人的面上饒了我這一回。”

“規矩就是規矩,若人人都按人情辦事,那豈不是亂了套?”

虞池音不為所動,她知道只有拿劉嬤嬤當靶子懲罰,其他人才會真正忌憚服從她。

劉嬤嬤不死心叫囂:“你等著,夫人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