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如罌粟,有毒且上癮。 福音帶著小弟福安騎車遠去的背影,如同長在了玉卿的眼裡,揮之不去。一種深深的無奈和心痛,就像夜晚的繁星,雖在眼前卻無法觸及。每分每秒,玉卿似乎都聽到自已心碎的聲音。

見玉卿回來時失了魂的樣子,坐在那裡不言不語。情珍的直覺告訴她,玉卿見到大小姐了。

情珍前幾日就聽到鄰居女人們在大聲的閒聊。嗨,你們聽說了嗎?李家不同意給佃戶減租,佃戶抗議,齊了心甩手不給李家幹活了。大小姐見李老先生沒轍了,從城裡回家親自領著弟妹們下地幹活呢。這個大小姐還真是厲害,這麼多農活居然帶著弟妹們都幹完了。

嗯嗯,別看她是個大小姐,但做事一向潑辣厲害。有幾個女人不免讚歎著,表示對大小姐行事作風的認可。

呵呵,大小姐這一回來了,街坊鄰居們又有好戲看了。鄰居女人故意扯著嘶啞的嗓門喊著。不知是不是還有的女人都看到了情珍,所以都沒理會鄰居女人拉高嗓門說的話,各自陸續的回自個家去了。

幾年前,為了家邊領地的分界線,鄰居女人曾上門尋事,對玉卿的媽媽拳打腳踢,任由發揮她的潑婦特長,因此兩家變成了冤家對頭。

快四年多了,也許玉卿漸漸淡忘了大小姐,加之兒子給家裡帶來的天倫之樂,小夫妻倆還算和和美美。玉卿是個書呆子,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天就是兩點一線,以至於福音一年多來都回家幾次了,也不知福音已經回家過的事情。情珍得知此事,自然不會告訴玉卿,生怕已經安分了的玉卿心泛漣漪,再起事端,家又不得安寧。

天已黑乎乎,婆婆在廚房對著門外喊道:吃晚飯了。

情珍聽到婆婆的喊聲便來到玉卿身邊,帶著不安的心輕聲的說:玉卿,娘喊吃飯了。

聽到情珍叫著自已的名字,玉卿的魂似是被叫回,沒有表情的跟在情珍的身後來到飯桌前。

不知是年齡的增長,還是兒子的可愛給他帶來了開心,從來不喝酒的玉卿,偶爾也陪著父親一起喝起了小酒。他坐下拿起酒瓶,把自已面前的碗倒上滿滿一碗酒後,便把酒瓶放在一邊。

玉卿的這個舉動,使情珍感到擔心和害怕。在平時,即使玉卿喝酒也只是少喝一點點,而且也是先給父親把酒滿上才給自已倒酒。她意欲阻攔,但見玉卿臉色沉沉,便沒吭聲。心想,讓他喝吧,喝了酒可以早早睡覺。

玉卿旁若無人,喝了將近個把小時了,一碗酒才喝了大半。父母親也知他反常,怕多言了他會發酒瘋,便帶著大孫子洗漱去了。情珍等了一會,玉卿當身旁沒著人似的自顧自的喝酒,她也離開準備洗漱睡覺。

玉卿悶頭喝著酒,喝著喝著,一口一口喝進去的酒都化成滴滴眼淚流了出來。

酒壯慫人膽,玉卿丟下酒碗,朝著黑乎乎的門外走去。

福音從學校接回弟弟福安,來到了廚房。雖然遇到玉卿心裡很亂,但也許是這幾年家中各種變故,使她變得穩重成熟、思慮周全。想著妹妹福珍前些時跟自已們後面使勁的幹農活很累,於是來到廚房給做飯的妹妹打打下手,早做好早吃飯,好讓妹妹也早點休息。

飯菜都端到了飯桌上,福珍一邊洗手一邊喊著;父親、小弟、都來吃飯了!

放學回了家的福安,放下書包直接來到了父親的書房,在父親的指導下,一筆一筆認真的練著書法。只見一旁的李博涵先生看著兒子下筆的力度,不時的點頭表示讚許。其實,他知道是福音去學校接福安回來的,他也直覺到福音肯定會遇到楊玉卿。

聽到小女兒福珍喊著吃飯,先生先表揚了兒子書法有進步,然後牽著兒子的手出了書房。

先生窺探的看了看福音,似乎沒什麼反常。又看看一桌子的飯菜,用難得有的語言打趣說道:看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我們的福珍完全可以當大廚了。說完還伸出大拇指做了一個誇讚福珍的手勢。

福珍得到了父親的表揚和認可,感到莫大的欣慰,那張待出閣的閨女的臉霎那間變得粉撲撲的。她邊給父親往酒碗裡倒著酒邊說:不都是我燒的,還有的是姐姐燒的呢!

好 好 好,福音也該得到表揚,我終於可以省心,活得終於有盼頭了。邊說邊眼睛又飄向福音,再次窺探福音的反應。

福音哪有不懂父親的心理,邊給福安夾著菜邊說:父親,以後不需要您再操心了,您就定神享福吧!

李博涵先生聽後哈 哈 哈,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福音見小弟福安不太愛吃青菜,便說:弟弟,你現在是在長身體、長個頭的時候,蔬菜葷菜都要吃,這樣身體才能長得結實,個頭才會長得高大,長大了才會變成美男子,知道嗎?

大姐說話的同時,福珍也給小弟夾了一塊瘦肉和青菜送到福安的碗裡。

大姐:長大了成美男子,是不是像楊先生那樣?

福安的這個提問,使本來吃飯的開心氛圍,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了。福安不解的望著家人們,忽然意識到自已說錯話了。

大姐,從明兒開始,我去學校不需要你接送了,我自已來回。在城裡上學的時候不也是我自已走的嘛!福安急中生智轉移話題。

為了緩和剛才的氣氛,福音回弟弟道:姐姐今天接你,是因為你是第一次跑這段路,怕你走錯。以後當然不會再接送你了,你是大小孩了,要更加學會獨立。

嗯嗯,知道了!福安答應著姐姐。

福音和弟弟說這句話,其實是為了告知父親不要再為她操心,她不會再做什麼不體面的事的,

一向瞭解女兒的李博涵先生,也領會到女兒發自內心的言語。

晚飯也吃好了,李博涵先生為了消食在院內慢慢的走著,福音收拾著碗筷拿到廚房去洗,福珍拿著熱水等著福侍父親洗漱。

福音洗好碗筷帶著熱水來到了自已的房間。她洗漱後換掉白天穿的外衣,穿著從江城帶回的絲質睡衣在床上躺下。

福音輾轉反側,無法安睡。玉卿不捨且放著光的眼神總在她的眼前縈繞。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訴自已,我終於把你盼回來了。與玉卿過往的點點滴滴彷彿像放電影般,不停地一幕一幕的上演著,使她無法平靜,收不回神來。

她起身,點亮煤油燈,這時從城裡家帶回的臺式擺鐘咚咚咚的報時,已是夜裡九點鐘了。

坐了一會,心煩意亂的福音正準備躺下,只聽後門傳來了輕輕地咚咚敲門聲。

本就痛苦糾結的福音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外面敲門的不會是別人,肯定是玉卿。她下床從衣架上拿起一件外套披上,來到了房門邊,伸手想去開門。

就在福音的手搭在門栓上即將拉開的時候,父親四年多來那已蒼老了十幾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同時思成失去雙親的痛苦眼神也在巴巴的望著自已,如果她開了門又讓玉卿進來,說不定意味著要搭上父親的老命,那後果將不堪設想。小弟很小就失去了孃親,難道我現在還要讓他再失去父親嘛!她不敢再往下想了,縮回了準備開啟門栓的手,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只聽門外玉卿還是一聲接一聲的咚咚敲門。福音心都碎了,直接來到床上躺下,將被頭拉著,將頭緊緊蒙在了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