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家門口,宋瀾書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八點了。

過大的雨勢,讓平時川流不息的街道,如今竟打不到一輛車。

沒辦法,他們只好步行回家。好在距離不算遠,倒也沒浪費多少時間。

只是雨太大了,傘太小了,哪怕是兩個人貼著再近,總歸是會沾上幾分溼意。

可她身上,卻十分乾淨清爽。

她望向在一旁正低頭收著傘的賀濟淮,看著他半邊盡溼的外套,好久沒說話。

“怎麼了瀾書?”

賀濟淮剛收好傘,就看到宋瀾書一直盯著他看,有些疑惑。

宋瀾書想了好半晌,還是很真心實意的和他道了聲謝。

“謝謝你,賀濟淮。就是辛苦你淋了一路的雨。”

賀濟淮卻溫柔的笑笑,搖了搖頭:“這不算什麼,我身體好,淋一會不礙事,可你是女生,大冬天淋雨,對身體不好。”

看出宋瀾書還想道謝,賀濟淮卻先開口。

“不要再那麼疏遠的道謝了,快回去吧瀾書。”

見此,她也沒在糾結,只是先一步上了電梯,給他按著門。

很快,電梯就到了宋瀾書那一層。

宋瀾書和他揮了揮手,還細心叮囑他,記得多喝熱水,再泡個熱水澡。

少年很是受用,笑著與她說著再見。

走到家門前,宋瀾書剛想開門,就聽到電梯再次傳來到層的聲音。

吱呀一聲,電梯門開啟。

周珩之從裡面出來。

臉色沉的就像今晚的天氣。

“瀾瀾。”他先開口。

宋瀾書回過身,看到他有些落魄的樣子,心中微微訝異。

“你這是下海摸魚了?”

不怪宋瀾書這麼說,周珩之一身黑衣早被雨水浸溼的緊緊貼在身上,素來精緻的黑髮也向下垂著,髮梢上時不時滴落著水珠。

“我去接你了,瀾瀾。”

這句話一出,宋瀾書便懂了,他這一身溼透了,都是為了去找她。

“我剛回家,就發現外面下大雨了。我去敲你家門,卻發現你不在家,猜到你還沒回來,我便開車去找你。”

他走向她,又不敢走近,他帶著一身夜晚的溼氣,到底是不願讓她沾染半分生病的可能性。

“剛停好車,就看見你和賀濟淮打著一把傘走了出來。”他聲音低沉,在雨夜顯得格外沉悶。

“你們走的很近,我沒敢打擾你。”

周珩之忽然抬起頭,眼中藏著小心翼翼,有些怯懦的問她:“你不願意和我看第二場雪嗎,是因為他嗎?”

“你和他聊的很開心,我想去阻止你們,讓你們離的遠一些。”他又低頭,聲音小而低,小到像是說給自已聽的那般。

“可是不行,瀾瀾,那樣你會淋雨,也會不開心。”

“我不願你不開心。”

四周靜默,沒有人說話,只有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兩人笨重的呼吸聲。

“周珩之。”宋瀾書還是開口了,“先回家吧,洗個熱水澡,喝點熱水,如果有不舒服,記得喝點感冒藥預防一下。”

周珩之卻像個執拗的孩子,十分迫切的想得到答案。

“瀾瀾,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不願意和我看第二場雪嗎,是因為他嗎?”

他眼裡滿是期待,期待宋瀾書的回答,又好似害怕,害怕宋瀾書的回答不是他想聽到的那樣。

“周珩之,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永遠不在第三人身上。”

她沒有回答,而是認真的,剖開心的,和他進行兩人之間第一次交心。

“我們中間隔著的,是我五年的委屈,是我被誤解,是我不被愛,是你的冷暴力,是你的視而不見,是...”

她有些哽咽,往日的情緒也湧上了心頭,酸澀感佈滿她整個胸腔。

“是我們沒有緣分。”

沒有緣分這四個字,實在是太重,重重的砸在了周珩之的心上,只讓他感覺到那一顆跳動的心臟,被砸的七零八碎。

他有些承受不住那種毀滅般的劇痛,踉蹌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不是的...”他很想替自已反駁,“不是這樣的...”

“我是喜歡你,才願意和你結婚的。”

“如今也是因為太喜歡你,才這樣...”

宋瀾書卻喝住了他,“周珩之。”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真的不是因為我不再討好你,不再愛你,不再全心全意追在你身後跑,你心中有落差感,才說的喜歡我嗎。”

“你說的喜歡,真的是喜歡嗎。”

她越說越平靜,彷彿之前哽咽的不是她。

周珩之越聽,心越沉的越快。

“瀾瀾,不是的。”

他看著她,眼神都快凝固成一道暗光。

“被你吸引的時候,我還沒有回來。”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這個話題。

“瀾瀾,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不是心中有落差,也不是為了爭口氣。”

“是我,哪怕沒有記憶,這輩子的我,依舊會被你吸引。”

他稍微向她走近幾步,距離更近,又不會讓她感到不適,他繼續說著。

“瀾瀾,你總說我不愛你,可上輩子的我,早在八歲時,就被你吸引了。”

宋瀾書這下是徹底驚訝到了,她皺皺眉,她不記得自已八歲還和周珩之有過接觸。

“你記錯人了,八歲,我還在D市。”

周珩之卻依舊點點頭,語氣執著。

“八歲,你參加那一年的桃金盃,遇到的不只是賀濟淮。”

“還有我。”

宋瀾書不自覺張唇,瞳孔一震,“什麼...”

“我知道,你可能是忘了吧。”周珩之笑的苦澀,嘴角也向下垂著。

“所以,自從我知道那天那個小女孩是你之後,便也沒想過和你相認。”

“只有我記著的事情,說與你聽,不過是徒增你的煩惱罷了。”

宋瀾書看著面前的少年,他的臉上是懊惱,是苦澀,還有懷念。

“那一年,我母親剛剛去世,沒過多久,宋振興就帶著私生子和他養在外面的小三進了宋家門。”

“可笑的是,那孩子,竟然比我還大一歲。”

周珩之眼中斟滿諷刺意味。

“於是,我從A市跑了出去,正好,遇到了那一屆桃金盃比賽。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的母親,也看到你被主評委一票否決,連複賽都沒進。”

“可你沒有哭,只是眼眶紅潤,還依舊自信滿滿,說要做自已生命中的畫師。”

“那一瞬間,我被擊中了。”他語氣帶著懷念。

“我記著你的臉,記著你姓宋,記著你從小練舞,卻唯獨做錯了一件事。”

她是個聰明人,思緒流轉間,便也知道,原來周珩之一直把宋枝意錯認成了她。

宋枝意和她是同父異母,長的自然有幾分相似。

又因為過了這麼久,認錯也難免是正常的。

宋瀾書深深地望向他。

所以,他才會總是對宋枝意的舞蹈表示欣賞,也願意去和宋家接觸。

若不是那晚的荒唐,周珩之和宋枝意,應該是會結婚的吧。

她這般想著,也這般問著。

“你和我結婚,是因為那一晚的荒唐事嗎。”

“是因為宋老夫人逼迫你對我負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