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完火鍋,周巽和褚寧開車去了上次進貨的那家店。

店鋪老闆坐在櫃檯,一手撐著頭打瞌,一邊聽著桌子上收音機裡播放的民間小故事。

老規矩,周巽一進店,順手抓了一把放在置物架上的米花酥,和上次一樣,轉身給身後的褚寧餵了一顆,又將手裡剩下的幾顆全塞在褚寧手上了。

店裡來了人,做生意的人耳尖,陳老闆眨了眨眼:“喲,周少爺來了。”

幾顆米花酥把人吃渴了,周巽又從冰櫃裡拿了兩瓶水,一瓶給了褚寧,一瓶擰開悶了一大口,沒了一半。

櫃檯外圍放了兩把座椅,周巽順勢而坐:“坐著都能睡著,這麼困還不忘看店,陳老闆真是敬業啊。”

陳老闆習慣性的“嘿嘿”兩聲:“周少爺不也來進貨嗎,像您這樣的人都沒閒著,我就更不能閒著了。”

陳老闆將櫃檯上的一盤酥糕拿給兩人:“今兒剛做的酥糕,周少爺嚐嚐。”

周巽吃了兩塊:“…嗯,不錯。”

陳老闆將盤子順給褚寧:“這位小帥哥也嚐嚐。”

“…不用了,謝謝。”

“嚐嚐嘛,自已做的。”

老闆太熱情了,褚寧不好回拒,拿了兩塊。

酥糕表層的糖分太黏糊,周巽吃完拍了拍手:“來五十斤麵粉,讓人直接放車裡就行。”

店裡來了生意,方才老闆還一臉沒睡醒的模樣,一秒變精神小夥:

“得了,馬上安排。”

老闆上裡屋拿貨去了,周巽手裡的冰鎮水快見底了,褚寧沒動一口,連瓶蓋都沒開。

“大哥,”褚寧小聲說:“你以前來這家店,也是這麼厚臉皮嗎?”

周巽白了他一眼:“說的好像就我一人擱著吃擱著喝。”

“…那是你硬塞給我的,我可沒順手拿別人的東西。”

入伏的天氣,熱的人上火,一瓶冰鎮水入腹,居然沒涼快半分。

周巽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這家店裡的老闆,還欠我們家一年的酒水錢,一個當老闆的人,會連個買酒的錢都還不起嗎?我臉皮厚,他臉皮更厚,吃他點東西就是在告訴他,一天不還錢,以後我一進店,準給自個順些吃的喝的,這叫什麼來著。”

周巽想了想又說:“哦,叫明嘲暗諷,懂不懂。”

褚寧“哦”了一聲,又說:“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現在不怕牙齒掉光了?”

“你怎麼還想著這茬,這麼記仇嗎,做人要像我一樣,心胸開闊才是為人的基本準則。”

褚寧才不會聽他自以為是的道理:“對啊,我就是記仇,我說過,我心眼小。”

回家前,褚寧朝對面的店鋪望了幾眼,門上掛了一個“今日外出,暫停營業”的牌子,原來是心念上次的烤串了。

周巽識破的說:“別看了,今兒你運氣不好,趕上人店家不在。”

“吃不著我看兩眼也不行嗎。”褚寧低聲說。

“以後來市裡的時間不少,下回帶你去吃,行了吧。”

一聽這話,褚寧眼睛都亮了:“那下次什麼時候來啊?”

“…再說吧,快點上車,你站外邊兒不熱嗎。”

褚寧上了車,“砰”的一聲關了車門。

坐在駕駛位的周巽嚇了個激靈:“…你能不能輕點,回頭車門壞了你得報修。”

回了家,周巽將麵粉抗進堂屋:

“媽,你要的麵粉,我放櫥櫃裡了。”

裡屋是廚房,龔雅琴正在忙活兒晚飯,朝著外面吆喝道:“阿巽,把麵粉拿進來,一會兒要用。”

周巽又將麵粉抗進廚房,腳還沒邁進門檻,就聞到了肉香。

灶臺上出鍋了幾盤菜,周巽湊近聞了聞:“哇,好香啊。”

又偷摸吃了一口:“…嗯,好吃,老媽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龔雅琴手裡忙著切菜:“那有筷子呢,你洗手了沒就上嘴吃了。”

“媽,今兒什麼日子啊?炒這麼多菜。”

龔雅琴笑了笑:“今兒是你生日,自個也忘了吧。”

別說,周巽還真忘了,其實,他壓根就沒記著生日這事。

“今兒要不是你爸提了一嘴,我都差點忘了。”

周巽瞄了一眼麵粉,嘴角一勾:“這麵粉,不會是給我做長壽麵的吧,那也用不著買五十斤啊。”

褚寧說的沒錯,這人臉皮確實挺厚。

“想這五十斤麵粉全用在你身上,你到想的美,多買些囤著,省的往市裡跑,麻煩。”

“來不及做蛋糕,今兒就吃一些家常便飯,等明兒個去鎮上訂一個,把蛋糕補給你。”

褚寧在外邊兒聽見了,小跑進了廚房:“大哥,你今天過生日啊?”

“對啊,怎麼,想給我買禮物啊。”

周巽看了看手錶,說:“時間還早,現在去鎮上挑禮物還來得及。”

“你開車送我去?”

“你想得美。”

“…那你還想要禮物。”

周巽又來了脾氣:“嘿,我過生日,是你伺候我,還是我伺候你啊,讓你說幾句好聽的話很難嗎。”

“周少爺如此尊貴的身份,聽到的好話還少嗎,也不差我這幾句。”

周巽踱步到褚寧身側,俯身湊近:“還就差你這幾句…”

褚寧拿不透周巽,這個人嘴欠,每天不找他挑些刺心裡就不痛快,頂上兩句還發脾氣,可有時候,褚寧發現,周巽時不時會冒出一兩句好話,按理說,好話聽著舒心才對,可褚寧聽到耳裡的好話,彷彿像一根細針,扎進面板的表層,讓他心裡一陣酥麻的癢。

周元盛去了地窖,取了兩壺酒,兒子過生日,總得表示表示,嘴上說歸說,該疼的也得疼。

周巽趕巧,迎面碰上剛從窖裡出來的周元盛,一眼就看見手裡提著的兩壇酒。

“十幾年的陳年老窖,周老闆今兒怎麼捨得拿出來了。”

父子倆一個樣,刀子嘴豆腐心,都是嘴硬心軟的主兒。

周元盛也是個嘴刁的人,故意說:“這窖裡的酒,你拿的還少嗎?”

“這酒釀出來,不就是給人喝的嗎。”

“你懂什麼,人是越長越老,酒是越放越香。”

周巽說的有理,周元盛接的恰當。

“你是制酒的行家,懂的自然比我多,”周巽接過酒罈,兩父子朝前院去了。

“今天和小寧去市裡,怎麼沒帶上啟銘和小妹?”周元盛冷不丁防的問了一句。

“啊?”周巽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哦,就去買了五十斤麵粉,帶那麼多人幹什麼。”

“帶多少人和你買多少東西,這兩者之間沒大多關係。”周元盛說。

周巽聽出老子話裡暗藏了其它意思,問:“爸,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自已的兒子,周元盛清楚,家裡兩小的,從走路開始,就跟在周巽屁股後面,三人雖沒有直屬的血緣關係,但相處的十多年,也跟親兄妹沒差了。

“你帶上小寧,”周元盛說:“把啟銘和小妹撂家裡,就不怕兩小的鬧心?”

周巽愣了一下,明白了,隨即說:“是二叔又在你跟前嘮叨了吧,說我什麼了?說來聽聽。”

“你當大哥的,做事之前還是要考慮考慮身邊小的,”兩人在堂屋外的木椅上坐下,周元盛接著說,“上次去市裡,你騎摩托車不方便,這次開的車,怎麼沒帶上啟銘和小妹?”

下午的氣溫比白天降了不少,一會兒入夜,天氣就稍微涼快了。

“這話你是說給我的,還是二叔說給我的?”周巽冒出一句。

“有區別嗎?”周元盛問。

“當然了。”

“要是你的意思,我聽,以後多注意就是了,要是二叔的意思…”周巽“哼”了一聲,“他以後再和你說這些,你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得了。”

“你這孩子,”周元盛這話不好說,“就算你二叔不說,我也會提幾句,你出門後,小妹一臉委屈的跑我這來,說你怎麼不帶上她一塊去市裡,小孩子喜歡熱鬧,想往外跑,啟銘嘴上沒說,心裡可是彆扭。”

周元盛的話,周巽明白:“爸,說句不好聽的話,當初二姨走的早,你顧念兄弟情義,讓二叔他們來咱們家,當然了,一家人嘛,分開住也好,一起生活也好,這些都不重要。”

廚房傳來擀麵的聲響,長壽麵要下鍋了。

“不過,我周巽做事,不喜歡別人往頭上扣頂帽子,我既是家裡的大哥,做什麼自是由我安排,我們都是十七八歲的人了,小妹就算了,只要啟銘沒給我臉色,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過。”

周元盛處事的原則,從來都是點到為止,小輩之間事,長輩只能建議,不能強迫,孩子們漸漸大了,很多事得他們自已去衡量。

一大桌子的佳餚,配上陳年的老窖,一個字,爽。

長壽麵上了桌,小妹機靈,開口說:“今天大哥過生日,怎麼沒有生日蛋糕呢?”

“蛋糕沒來得及訂,明兒給補上。”龔雅琴煮了一鍋雞蛋,一邊衝著涼水一邊說。

小妹:“以前大哥過生日,要是沒有蛋糕,能把飯桌給掀了,大哥的脾氣,比以前好了不少呢。”

周巽:“………”

“…我什麼時候掀桌了,還有,我脾氣一直都很好,是你太調皮,我發火也是你惹的。”

小妹“略”的吐了吐舌頭。

一圈人挨個送了祝福,開開心心的吃著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