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相連,長空蔚水一色,站在東昇號最高一層的甲板上,面朝大海,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藍色氣泡中,如夢如幻。

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在欄杆處並肩而立,與藍色的背景融成了一幅優美的圖畫。

身穿一件白色風衣的林若水靠在欄杆上,正含笑看著身旁的閨蜜指點江山、壯懷激烈:

“若水,你看那幾朵雲,沒有風就停在那裡,有風了才動一動,要是風大點兒,就直接給撕碎了,再看那些海鷗,飛得自由自在,叫得嘹亮高亢,謝靈運說海鷗戲春岸,天雞弄和風,我們就得像海鷗一樣活得無拘無束,過得轟轟烈烈,才不白來這世上一回!”

“燕子,”林若水抿嘴笑道,“看你這張牙舞爪的,哪有個女生的樣,不像妹妹,反倒像我弟弟。”

“什麼弟弟妹妹的,我是你哥,”燕子做勢前撲,“來讓哥哥抱抱!”

林若水連忙搖手阻止:“小心點,掉下去你可真成海鷗了,雖然只能飛兩秒鐘。”

“能當兩秒鐘海鷗也好啊,若水你不知道,我爸一天天的都把我給煩死了,總說我要是個男孩子該多好,女人怎麼啦,就一定比他們男人差?就算我是男人,我也不會像我爸那樣,每天逢人都是一張笑臉,轉過身就在背地裡罵娘。要是我,合則來不合則去,憑什麼我要給他們好臉色,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還沒等燕子把苦水倒完,身後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借用一句古詩,數去更無君傲世啊!”

“看來唯有你知音?”燕子沒好氣地脫口回道,轉過身來,只見兩名青年男子翩翩而至。

走在右側的人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一米八十左右的身高修長挺拔,白皙的臉龐上帶著壞壞的微笑,黑髮下一雙星目神采奕奕,鼻樑高挺,嘴角微揚,三分輕狂、七分張揚。

左側那人身高相仿,一身合體的立領套裝,面容與右側之人有幾分相似,只是多出了幾分書生氣質,清秀的面孔神情沉穩,眼睛如湖水般清澈明亮,纖塵不染。

孟希和楚天也在觀察著燕子,紅色風衣腰帶緊束,盡顯熱情火辣、矯健輕盈,似一朵紅雲出於天際;高挑的身材,削肩細腰,標準的瓜子臉上杏眸怒視,丹唇微啟;一頭看似簡單卻很有型齊耳短髮,略微卷曲的髮梢包裹在耳際邊,將一身刁蠻霸氣顯露無遺。

林若水迎上前,正要開口,孟希卻搶先道:“林妹妹,這就是你說的大美女?”

“大美女?林妹妹?”燕子頓時火冒三丈:“當你是誰啊,沒事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已跟人家寶哥哥差多少,啥都敢比,梅須遜雪三分白的道理懂不懂!”

“那又如何?”孟希一臉無所謂,“雪卻輸梅一段香。”

“好好的詩你們卻用來吵架,就不怕古人氣活過來找你們算賬。”林若水趕緊攔住兩人,“燕子,這是孟希、楚天,這是我閨蜜燕子,凌飛燕。”

楚天規規矩矩地上前握手問好,孟希卻握著凌飛燕的手對林若水說道:“林妹妹,有這麼一個大美女閨蜜,為啥不早點兒介紹我們認識?”

凌飛燕嫌棄地甩開孟希的手:“怕碰上流氓唄!”

孟希雙手一攤,一臉無辜:“流氓?在哪呢?”

我不認識他!楚天低頭想找到一個甲板縫鑽進去。

“在這呢,在這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甲板另一側傳來幾個人的喊聲。

四人愕然扭頭望去,只見幾個身穿輪渡制服的人急匆匆向他們走來。

說群口相聲啊,來了這麼一大幫捧哏!

“大小姐,你們讓我好找啊!”一名花白頭髮的健壯老人走上前,對林若水說道。

“對不起,張伯伯,我們在屋裡覺得悶,就出來走走。”林若水乖巧地回道。

接著又向孟希幾人介紹:“張伯伯是東昇號的船長,你們……”

“都跟著若水叫我張伯伯好了。”老船長走上前一一握手,三人也忙躬身施禮,恭敬地報上了自已的姓名。

“走吧,俊男美女們,船要開了,我帶你們四處逛逛。”

一行人隨著張船長走下甲板,凌飛燕則拉住林若水拖在最後,悄聲問:“你和孟希、楚天是什麼關係?以前也沒聽你說起啊。”

“這些年我們都在國外留學,一共也沒見過幾面,所以你們都不熟悉。”林若水說道:“孟希是我在倭國讀研時的同學,楚天是他表弟,回國後我們經常一起聚餐聊天。這次你說要回國,我才休了年假想請你們出來玩玩,正好也讓大家都認識一下。”

“那個孟希一直都這麼……這麼……”凌飛燕一時竟找不到什麼樣的詞來形容孟希。

“孟希啊……”林若水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自從我認識他就這樣,整天油嘴滑舌,和同學開各種玩笑,很多女同學對他是又愛又恨的。可在骨子裡,他卻是一個很傳統保守的人,比如在倭國兩年時間,連一次夜店都沒去過,所以同學們就給他取了一個外號,叫‘精神流氓’。”

“精神流氓?哈哈哈哈……”凌飛燕無所顧忌地放聲大笑,“看來是體力值不行,改練魔法攻擊了。”

如果孟希不是正在聽船長介紹東昇號,估計一場新的唇槍舌戰又將拉開帷幕。

“……東昇號是一艘客貨兩用的渡輪,到倭國航時約四十六小時。在林氏集團接手後,進行了全船的裝置更新,”張船長指著滿牆的螢幕一臉驕傲,“全船每個地點都實現了數字自動化管理,我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瞭解並排除各種突發狀況,無論是安全保障和服務質量都可以說達到了世界一流水平。”

“船上餐廳、酒吧、商店、健身房一應俱全,還有一個三層的娛樂大廳,每晚八點到十二點都會有聯歡晚會,到時候我們船上的樂隊會現場演出和伴奏,更鼓勵在場的乘客參與表演,現場氣氛非常好,歡迎你們今晚來參加,我安排了最好的位置,你們也可以下場盡情展示才藝!”

孟希忽然想到一件事,轉身對後面的林若水道:“大小姐,東昇號晚點啟航,不是為了等我們吧?”

“好大一張臉……”凌飛燕嘴裡嘟囔。

“不是不是,是因為船上的廚師金聲沒有按時登船……”張船長連忙解釋道。

金聲,國家職業資格一級廚師,但他最引以為豪的,不是廚藝,而是唱歌。船上流傳一個說法:如果你說金聲做的菜不好吃,他會微笑著承諾一定努力改進;如果你說金聲唱歌不好聽,他可能會拎把菜刀把你追到跳海。

憑藉些許的天賦和不懈的努力,金聲的吉他彈唱逐漸成為了船上聯歡晚會的金牌節目,也曾迷倒過大批中老年婦女。在船靠岸休整的時間,金聲就把自已的演藝事業擴充套件到港口周邊的酒吧和夜總會,聲稱那裡才是一個音樂愛好者能夠盡情展示的舞臺。

而在昨晚,當金聲正在一家酒吧唱歌時,臺下發生了一場激烈的衝突,當時拳頭與酒瓶齊飛,鼻血共紅酒一色,混亂中一個人跳上臺,搶過金聲手中的吉他當武器砸下去,吉他當場斷裂。隨後警察趕到,金聲把斷裂的吉他裝在琴盒裡,和打架的兩夥人一起被帶到了派出所。

做筆錄時,衝突雙方的說法卻出現了分歧,一方堅持是因為對方八個人中的一個,在跳舞時偷摸他們中的一名女生,而另一方大喊冤枉,不僅偷摸女生是誣告,而且他們一共才七個人,根本就不是八個。

至於那把被砸壞的吉他,十五人全都表示沒有上過臺,更沒人碰過吉他。當時燈光昏暗情況混亂,當事人金聲也無法確定砸壞吉他的人到底是誰。

因為出警及時,後果並不嚴重,按以往的處理辦法,對參與鬥毆的人批評教育一番,交完罰款後就可以走人了。但金聲那把吉他近萬元的價格,讓衝突雙方都不願單獨承擔賠償。經過多次協商,雙方最終同意平均分攤,折舊後每人賠償五百元。

警方罰款,吉他賠款,再加上酒吧的損失,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金額,這些人一時無法湊齊,大半夜的又不好意思因為這種事去打擾別人休息,只好等到天亮後再打電話找人,或是過來送現金或是轉賬。

當第二天上午東昇號大副來到派出所時,金聲還坐在那裡等著最後一筆賠償金,氣得大副踹了他兩腳,拉起金聲坐上車直奔港口,而此時就已經過了啟航時間。

因為時間緊急,大副駕車一路狂奔來到碼頭,負責安檢的人對大副很熟悉,聽說他們剛從派出所回來,東昇號又馬上就要啟航,所以只簡單檢查了一下就放行了。

大副駕車直接來到東昇號的船邊,與身背琴盒的金聲匆匆上了船。

汽笛一聲長鳴,東昇號離開碼頭,駛向大海深處。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