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有言:“鬼戲起,活人避,孤魂野鬼來聽戲。血塗臉,鬼蒙心,五弊三缺四禁忌。”

成為鬼戲人,必須命犯“五弊三缺”。

五弊,即鰥、寡、孤、獨、殘;三缺,即缺財、無權、短命。

鬼戲子這一行,有四條禁忌:

1.天亮入唱戲之地,不登臺,不給活人看。

2.子時開戲,丑時結束,畫臉用血。

3.祭品必須在白天斬殺。

4.不開口要錢,報酬由主家決定。

……

我叫李逸,今年十七,是一名鬼戲子。

我爺爺叫李三喜,他從小就跟我說,我八字純陰,天生短命,活不過十八歲,除非在十八歲前唱滿三十六場鬼戲,才能改變我的命格。

這次,正是我的第三十六場鬼戲。

這次應邀前來的這個村子,世世代代以放牧為生,因此得名:牧羊村。

電話裡,村長大概說過這裡的情況。

牧羊村以前十分貧窮,後來村裡通了公路,趕上肉價飛漲,村民逐漸富了起來,孩子也都開始上起了學。

村裡沒學校,上學得去鎮上和縣城。為了孩子上學,許多父母跟著成了陪讀。

半個月前,一個在縣城上學的女孩,放學後久久未歸,家人報了警,警方四處尋找,到現在沒找到人。

幾天前,守村人說在村口見過失蹤的那個女孩,當時那女孩全身血肉模糊,臉上坑坑窪窪像被啃過,內臟腸子吊在肚子外邊,隱約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肋骨,怎麼看都不是個活人。

緊接著,村裡又連續死了三個女人,而且都是被羊頂死的。

但最詭異的,是這些死了媳婦的男人,在媳婦死後並沒有表現出悲傷。他們甚至將羊帶到了屋中,和羊生活在一起。

有村民說他們看到有羊在直立行走,甚至有傳言,那三個死了老婆的男人,竟然對母羊進行了某種跨物種的三哥行為。

村長知道此事詭異,便請了風水先生,誰想那風水先生到村裡一看,話還沒說幾句,丟下一張紙條,扭頭就跑。

那張紙條上,正是我爺爺的電話號碼。

……

我們到牧羊村時,正值下午,我將那輛不知幾手的五菱宏光停在村口,從包裡拿出一些乾糧,遞給副駕駛上抽旱菸的爺爺。

“爺爺,我們先吃點東西,睡一覺,等天黑了再進村。”

爺爺在車窗上敲了敲煙桿,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問我:“小逸,看見那個傻子了嗎?”

我順著爺爺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少年,看上去有些痴傻,懷裡抱著一根樹枝,坐在一顆大石頭上。

我點點頭:“他應該就是村長說的那個守村人。”

守村人,前世都是身負血債,大凶大惡之人。這些人在死前幡然悔悟,自願損去一魂一魄,重到這個世上,守村護民,來抵消前世的血債。

因為先天缺少一魂一魄,守村人天生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因為上輩子身上沾滿了鮮血,所以一般的髒東西,根本不敢去招惹守村人。

爺爺臉色變得有些凝重:“看來我們這次遇到的東西很兇,連守村人都解決不了。”

“這麼危險,我們這次一定要多要點錢。”

爺爺輕輕咳了兩聲,說道:“規矩是老祖宗定下的,違了老祖宗的規矩,是會被老祖宗拋棄的!”

“不能開口要,但可以給他們點提示。”

爺爺看了我一眼,抽著旱菸,笑道:“這整整三天的車程,油錢也0不少。小逸,吃完了我們在車上睡一會,等天黑了再進村。”

……

黃昏時分,一個老頭緩緩走到村口,和守村人坐在一起,等太陽一下山,兩人立即朝我們的車子走來。

我和爺爺下了車,那老者笑道:“李師是吧?我叫羊老五,是牧羊村村長,我們在電話裡聊過,這是羊黑球,是我們的守村人。”

相互打完招呼,我將車停在村外,和羊黑球抬著一個木箱子,走進牧羊村。

村長帶著我們來的,是羊黑球的家。

羊黑球的父母早亡,在村裡吃百家飯長大,雖穿的破爛,卻長得十分壯實。

羊黑球父母留下的這個院子很大,雜草叢生,幾間土屋塌得只剩兩間。我們今晚的戲臺,就在羊黑球家的院子裡。

西北許多農村都有自已的戲臺,幾乎每年都會由村民集資,在固定的日子唱幾天大戲,以求風調雨順,驅邪辟祟。

可以說,戲臺是給神唱戲的地方。因此我們這樣的戲,絕不能登上戲臺。

唱鬼戲的道具很簡單,除了桌子和祭品需要主家自備,其餘的東西我們都是自帶的。

佈置戲臺也很簡單,先在地上鋪張紅色地毯,周圍搭上鐵架,用紅幔布遮嚴實。中間擺上一張桌子,用於擺放香臺和祭品。

唱戲的時候,要穿紅色長袍,根據相應的情況,用血在臉上畫上相應的鬼臉。

我招呼羊黑球幫我搭戲臺,爺爺和村長羊老五搬了兩把凳子,坐在院子裡抽著煙,東南西北,甲乙丙丁的聊著。

我讓羊黑球搭手,很快佈置好戲臺。我看了看時間,對村長說道:“還有一個多小時,村長,你可以去拿祭品了,我們要用祭品的血畫臉。”

羊老五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對爺爺嘻嘻笑道:“那個……李師,你知道我們這些放羊人,羊是我們唯一收入來源,是我們的命根子。”

爺爺看著羊老五,緩緩問道:“村長,你不會告訴我,你沒準備祭品吧?”

我們鬼戲,祭品一般都用公雞頭,這次我和爺爺之所以說祭品是必須羊頭,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誰又能拒絕第二天吃一頓香噴噴的羊肉呢?

羊老五搖搖頭,招呼羊黑球:“羊頭早就準備好了,黑球,你跟我去拿。”

我見村長和羊黑球離開,說道:“爺爺,這個村長似乎有什麼事瞞著我們。我偷偷跟上去,看他們是不是現在才殺羊?”

我正要跟上村長二人,突然一個白色詭異身影,緩緩從黑暗中緩緩朝我們走來。

藉著院中微弱的燈光,我清楚地看到,那是一隻羊,直立行走的羊。

那羊的兩條前腿耷拉在肚子上,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十分瘮人。

尤其是那張本應是白色的嘴上,緩緩滴著紅色的液體,就像剛喝過血的血一樣。

我身體不禁打了個冷戰,身後傳來爺爺的聲音:“羊走人步,小逸,快回來!”

我剛退回院中,爺爺從道具箱裡抓起一條紅纓槍,朝我丟過來:“小逸,接著!”

鬼戲的基本功,和常見的戲曲一樣,有唱、念、做、打四功,手、眼、身、法、步五法。

這四功五法我從小學習,雖說不上爐火純青,倒也算是樣樣精通。

我接住紅纓槍,舞出一個槍花,指著那隻直立行走的羊,用戲腔念道:“何方妖~孽?”

爺爺兩步並作一步,一手拿著趕馬鞭,一手用蘭花指指著那隻緩緩走來的羊,踩著陰陽步,也用戲腔念道:“古書記載,羊食人精血,化而為孽,詭異邪魅,喚作羊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