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繼續說道:“我剛無意間在村長手臂上看到一個紋身。”

我打趣道:“這老頭子還挺潮的!”

爺爺搖搖頭:“那可不是簡單的紋身,或許他驅鬼降魔的能力,並不比我們弱。”

我有些好奇:“既然他會驅鬼降魔,為什麼還要請我們來唱鬼戲?”

爺爺長嘆一聲:“這場鬼戲,我們不得不唱。”

我有些不服氣,說道:“不唱就不唱,他還能把我們怎麼著?爺爺,這個村長,到底是什麼人?”

爺爺看著天空,狠狠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你只要知道,他們叫做‘神眼’,和他們扯上關係,我們爺孫將永無寧日。這場戲,我一個人唱。”

“爺爺,我馬上就十八了,十八歲之前,或許我們再沒機會唱鬼戲了。”

爺爺盯著我,看了一會,長嘆一聲,說道:“也罷!這是你最後一場鬼戲,就讓爺孫倆,好好將它唱完。”

我和爺爺正說話間,村長羊老五和羊黑球走進院子,羊黑球的手裡提著一個尿素袋子,正不斷向外滴血,而那血,卻十分稀淡。

我看著還在滴血的袋子,笑著問道:“村長,你們去了這麼久,這隻羊不會是剛剛才殺的吧?”

羊老五笑道:“當然不是,我們家離這裡遠,再加上天黑路不好走,就多費了些時間。”

我又問羊黑球:“羊黑球,這個羊是什麼殺的?”

羊黑球立馬回道:“中午殺的。”

傻子撒謊,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正要揭穿羊黑球,卻被爺爺打斷:“村長,你們在外邊,有沒有遇到學人走路的羊?”

村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又立即恢復:“學人走路的羊,這都是村民們說的,我也沒見過,怎麼,你們難道見過?”

爺爺笑著搖搖頭:“沒有!我只是好奇,據我所知,這些成了精的畜生,很喜歡在夜間出沒害人,我只是想確定,村裡到底有沒有這種東西。”

村長也笑道:“或許這就是村民們編出來的,畢竟我們村裡剛剛死了三個女人,有這樣的傳言也很正常,李師,是不是到唱戲的時間了?”

爺爺沒有理會村長,壓滅煙火,磕了磕煙桿:“小逸,收拾,畫臉。”

“好!”

我和爺爺穿上紅袍,提上祭品,拿著趕馬鞭,走進紅幔中。

我將羊頭從尿素袋子裡拿了出來:“爺爺,這個羊頭好冰,這袋子裡,裡邊還有冰塊。”

爺爺伸手摸了摸,又將手插入羊脖子裡:“裡邊是溫的,一定是剛殺的,冰是用來給它降溫的。”

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剛剛那個羊孽,難道是羊老五放出來,故意要攔著我們的?

可我又很是不解:既然羊老五要阻攔我們,他為什麼還要唱這一場鬼戲?

“爺爺,我們不唱了?”

爺爺搖搖頭:“即便不是為了你的命格,這場戲,也必須得唱!等我們唱完這場戲,立刻離開這裡,畫臉,奎木狼!”

我一向都很聽爺爺的話,見爺爺態度如此堅定,我只能照辦。

我再臉上抹上底粉和胭脂,畫出青色狼臉,用手蘸上羊頭的血,抹在眼睛上。

我畫好臉,回頭看爺爺時,發現爺爺竟然給自已畫了一張白羊臉。

“爺爺,你為什麼不畫‘鬼金羊’的臉?”

奎木狼和鬼金羊,都是二十八星宿。

“那羊孽,沒資格用鬼金羊的臉。這場戲,你是狼,我是羊,你必須打敗我。”

我點點頭,打,是戲曲四大基本功之一,我們血鬼戲,幾乎是以打戲為主。

一切準備完畢,我看了看手機,23:15.

“爺爺,已經到子時了。”

爺爺點點頭,十分恭敬地點上三支香,用戲腔念道:“鬼戲,開~始!”

我點點頭,指著爺爺,念道:“吾乃西方七宿首,奎星木行惡狼宿,汝為何方邪祟?竟敢在我面前蹦~躂!”

爺爺行了一個肅禮,用花旦腔唱道:“拜上奎星,請星爺暫勿動神火,我本是牧羊村中母牲口……”

我們血鬼戲,雖然沒有固定劇本,卻有固定宮調。

每次所唱的戲詞,都是臨場發揮,往固定的宮調中填。

我們在紅幔中唱著鬼戲,外邊時不時傳來陣陣嬰兒的哭聲、狗叫聲、羊叫聲,和羊黑球的笑聲。

這些叫聲交織在一起,在我心裡升起一股煩躁。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我忍著心中的煩躁,終於唱完了這場鬼戲。

爺爺喘著粗氣:“小逸,燒了這個羊頭,收拾戲臺。”

我點點頭,從一旁拿過事先準備好的火油,澆在羊頭上,點燃。

這種火油,是用許多種特殊材料熬製出來的,遇到明火極易燃燒。

“李師,這就結束了嗎?”

見到我們在拆臺,羊老五和羊黑球從屋中走了出來。

羊黑球見他家的桌子被同時點燃,說道:“那是我家的桌子,賠我家桌子!”

我說道:“這個錢,從我們的勞務費里扣。”

羊黑球顯然聽不懂我的說的意思,一個勁地纏著我們,要我們賠他家的桌子。

一旁的羊老五,拿著煙桿,正一臉笑意地看著我們。

見羊老五如此,我心頭登時火起,這個老傢伙,不光不提給錢的事,而且也不阻止羊黑球,竟然還在那裡笑。

爺爺冷冷地看著羊老五:“村長,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村長笑道:“你們燒了人家的桌子,按道理,應該賠給人家。”

我登時來了脾氣,說道:“老傢伙,我們可是為你們村唱的鬼戲,你不給……”

爺爺一把拉住我:“小逸,我們走!”

我和爺爺剛收拾好東西,正要走,村長在身後緩緩說道:“你們走不了的!傳說你們這血鬼戲會帶來災難,我們牧羊村的不幸,其實都是你們爺孫兩個造成的。”

村長說話的時候,周圍,緩緩出現了許多村民。

那些村民手裡,有的拿著鐵鍬鋤頭,有的拿著棍子菜刀。

爺爺看著村長,面色冷漠:“羊老五,你這是什麼意思?”

羊老五緩緩說道:“有些事,總得有人來負責。這個鍋,你們背定了!”

沒一會功夫,那些村民拿著武器,將我和爺爺圍了起來。

羊老五咳嗽兩聲,大聲說道:“鄉親們,大家都知道,村裡最近發生了許多怪事。這兩個人用血畫臉,大晚上在村裡唱鬼戲,要不是黑球和我說,我都不知道他們兩個就是邪祟的起因。”

我見羊老五在那裡一本正經地瞎扯,手中的趕馬鞭狠狠朝羊老五抽了過去。

那羊黑球人雖然痴傻,身手卻十分敏捷,只見他快速抄起一旁的凳子,將我的鞭子擋住。

爺爺拉住我的手,對我搖搖頭,輕聲說道:“不要衝動,見機行事。”

有個老頭說道:“黑球是我們的守村人,他說這兩個人是邪祟,一定就是邪祟!”

有人說:“把他們交給警察!”

又有人說:“警察又不管陰陽的事。”

還有人說:“把他們獻祭給羊神!”

……

羊老五大聲打斷議論紛紛的村民:“鄉親們,羊神發了怒,我看這樣,把他們先關在我家羊圈裡,等我請的先生到了,讓先生來處理把他們獻祭給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