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巷裡咖啡館

她這才反應過來。

“來了？”

“來了。”

若有若無的嘆了一口氣，她轉身上了樓，少年隨後跟上。

樓上是一間公寓，裝修的精緻典雅，頗有一種小資情調。

安韻琳開啟一扇門，少年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與外面的風格有些格格不入，裝修是簡單的清冷色調，牆壁做了玻璃貼面，晶瑩剔透。房間裡面放了各種醫學器材，高大的機械臂上，白熾燈明亮的光傾瀉而下，照在了正中央的手術檯上。

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外面不同，自成一個世界。

少年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間裡的一把椅子上。

她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衣釦子，輕輕褪去右手袖子。

手臂完整的暴露在空氣中，纖細瘦弱，弧度優美，肌膚白的近乎透明，能看見面板下暗藍色的血管。

只是，一道可怖的疤痕猙獰而上，從手腕處開始，蜿蜒了整條胳膊。

似乎是被玻璃之類的，不過分銳利又不算鈍的東西，硬生生劃開的。

沿著傷疤，有很多大大小小疊在一起的紅印，那是膏藥貼過的痕跡。

安韻琳帶上了醫用手套，正細心的給柯月的右臂做檢查，此時她收起了平日裡的肆意，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酒精碰到了敏感的肌膚，有些涼。

毫不誇張的說，對於柯月的身體狀況，沒人比她更熟悉了。

發現沒什麼大問題後，塗了些藥水就讓柯月穿好了衣服。

從房間裡出來後，柯月坐在了客廳沙發上，掛起了點滴。

安韻琳也從剛才的房間裡走了出來，她摘下了手套，換下了白褂子。

又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咖啡店老闆娘形象。

“再給我開點止疼藥吧。”看到安韻琳出來，一直沉默的少年開口了。

“我明白，這對身體不好，但是……”

柯月笑了笑：“你知道的，太疼了。”

太疼了，忍不了。

看著少年脆弱的樣子，安韻琳忍不住別開眼，緊咬著嘴唇。

三年前的意外，柯月的右臂傷到了神經，留下了永久性挫傷和一道難以癒合的傷疤。

一併留下的，還有那時不時就會發作的，宛如煉獄一般的神經性疼痛。

安韻琳一直都知道的。

少年沒有再說話，好看的桃花眼低垂著，一臉疲憊。

良久，安韻琳開口：“你最近失眠嚴重嗎？”

“你應該問我什麼時候不失眠。”柯月睜開了眼睛，“阿琳，讓我在你這裡睡一覺吧。”

安韻琳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取出一枚小巧的陀螺，兩隻一搓，讓它在柯月面前輕盈地旋轉起來。

“現在，盯著這枚陀螺。”

“什麼都不要想，放鬆……對，把手垂在膝蓋上……”

“想象著你被水包圍著……很溫暖的水，像子宮一樣溫暖……慢慢地放鬆、放鬆……”

“好極了……就是這樣，然後我們逐漸，把思維放空……”，安韻琳輕輕繞道少年背後，柔若無骨的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什麼都不要想……”

“不要眨眼，盯著這枚陀螺，……對，盯著它……”

陀螺安靜地旋轉著，柯月緊緊盯著它，世界，彷彿都旋轉了起來自己也要被旋轉的世界吸進去，她的眼神開始渙散了。

“現在，你覺得越來越累，思維也越來越沉重……你漸漸的，覺得困了……”，安韻琳貼近少年的左耳，聲音似乎變得空靈，像是從宇宙深處傳來。

“你累了，你覺得自己應該睡一覺……”

“3……2……1……啪！”

她在少年的右耳處打了一個響指，聲音清脆。

少年緊閉著眼，一動不動。

陀螺還在寂寞地旋轉著。

……

黑白的訓練室裡，所有人都在努力完成新教練佈置的任務。

一片鍵盤的敲擊聲。

到了休息時間，大家打著哈欠散了。

林沉摘下耳機，來到餐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劃開手機，隨意瀏覽了一會。準備退出時，他突然看到了一個轉發量和熱度都很高的動態。

【咖啡館偶遇白髮小哥哥！神仙顏值愛了愛了！】

白髮小哥哥……

林沉點了進去，果然，照片上的柯月，優雅而又散漫。

不得不說這張照片拍的非常好，清晨的光被門口薔薇藤剪碎，零零散散的打在少年的肩頭，平添了一絲油畫的斑駁感。

他微微笑著，如若勾人的惡魔。

瀲灩一雙眼被擋在了鏡片後面，白皙的面板映襯得眼角的痣更明顯了，像是一滴淚。

斯文敗類。

評論已經有幾百條了，萬能的網友們把這家咖啡館的地址扒的清清楚楚的。

“我也想去咖啡館偶遇小哥哥～”

“這家店離我有100公里，哭遼QAQ……”

“看著好優雅啊，是個富家子弟吧？”

“不對吧，我都看不出衣服的牌子。”

“樓上的，沒有牌子才更可怕，你應該瞭解一下有種東西叫定製。”

“……看到樓上的評論我放棄了尋找相同牌子衣服的想法，貧民窟女孩落淚…”

“樓上的＋1”

“＋2”

“……”

“＋身份證號碼”

林沉不禁失笑，劃到最上方，看著這張照片，鬼神使差地點了儲存。

“咖啡館……”

新來的教練大人貌似很不喜歡在基地裡吃飯。

“真是個壞習慣。”

……

柯月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手背上的針頭已經被安韻琳拔下，細心的貼上了創可貼。

她睡著的時候，安韻琳還給她換了幾次藥。

晃了晃還有些眩暈的腦袋，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樓。

店裡的客人多了些，柯月找了一個比較昏暗，平時不怎麼有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安韻琳看到柯月下來了，就連忙放下手上的杯子，把早已準備好的東西端了過來。

“天色不早了，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在我這兒吃了飯再走吧。”

安韻琳在桌子上放了一個飯盒，一杯溫熱的水，顯然是特意給她準備的。

看著面前的飯，不，或許那不應該稱之為飯。

營養到是搭配的很均衡，可這也就是把東西切碎了再弄熟，除了鹽之外沒有再加任何調味劑。

頂多算是食物而已。

柯月吃了整整四年的食物。

雖然感覺不到餓，但她還是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一口一口，細嚼慢嚥，像是在完成什麼任務。

安韻琳準備的份量很合適，柯月很快就吃完了。

她遞給少年一個紙袋，順便觀察了一下少年的臉色。

眼底的青黑還在，不過到底還是精神了一些，她長呼一口氣。

紙袋裡面是各種藥劑，還有少年要求的更多量的止疼藥。因為有玻璃製品，柯月拿的很小心。

少年什麼也沒說，微微點了點頭，就走了。

……

下午八點半。

柯月回到基地時，黑白的隊員們聚在客廳裡玩紙牌。

看到教練回來，林沉玩味地笑了笑，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就這樣看了過來：“教練把我們扔在基地裡不管不顧一整天，獨自一人跑去咖啡館撩妹，有點不厚道啊。”

咖啡館？撩妹子？

吃瓜群眾表示這資訊量有點大。

柯月停住了。

她優雅地推了推眼鏡，“看來我給你們安排的訓練量還是太少了，居然還有功夫編排教練。”

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從明天開始，每人再加練一小時吧。”說完少年轉身就上了樓。

“啊！”陳希辰慘叫，我做了什麼要這麼對我！

天地良心，剛才他大氣都沒敢出一個，為什麼吃瓜群眾也要跟著躺槍……

他幽怨的瞪了隊長一眼，委委屈屈。

林沉一記眼刀剜了過去。

粉絲們都說隊長的眼睛是頂好看的，盈盈一彎秋水剪了藏在了裡面，此刻飛起眼刀來，卻是狠厲無比。

陳希辰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看自家隊長了。

但他還是不開心，又沒地兒給他發洩，於是他也想有人陪他不開心，就非常悲憤地給了路文一拳。

路文懵了。

他又招誰惹誰了！

只有林沉注意到了，少年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一股子醫院的消毒水味兒。

沒看錯的話，手背上還貼著創可貼，應該是掛吊瓶了。

想起早上的咖啡館，他眼神暗了暗，避開眾人拿了電腦。

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林沉在電腦裡敲下幾行程式碼，幾個視窗彈出，載入出了一組資訊。

巷裡咖啡館。

老闆：安韻琳。

似乎只是一家普通的休閒場所，沒什麼特別。

不對，這家店的老闆娘……

姓名：安韻琳

年齡：25

就讀於帝都著名的醫科大學，是全校聞名的醫學天才。

確實天才，年紀輕輕，剛畢業就獲獎論文無數，臨床醫學、心理學雙學位……

看著重新調出來的資訊，林沉低頭沉思起來，目光停留在了“心理學”這三個字上。

其他人還沉浸在“明天訓練量增加”這個令人悲傷的訊息上久久無法自拔。

許浩然注意到黑白的QQ群裡有了新訊息。

柯月【教練】：你們戰隊的官微平時都是誰在管？

浩然如風：都是隊長在幫我們管@林間月【隊長】

瑤光【本群第一可愛】：是啊，我們戰隊剛成立不就，還沒有經紀人，就連教練你都是前幾天剛招的(′～`；)

柯月【教練】：嗯，知道了。

然後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想了想，又發了一句。

柯月【教練】：你們有個好隊長。

柯月【教練】：既當媽又當爹的。

陌路：……

陌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晨曦【本群最奶】：拍桌狂笑.jpg

瑤光：Σ(Д)

是啊，既要當保姆管一日三餐，又要當經紀人管理官微，偶爾還要客串客串教練……

稱職的工具人。

過了良久……

林間月【隊長】：沒事@我幹嘛？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