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活過的地方

“從檢查結果來看，她的眼睛也沒有受到其他多餘的創傷。”林琛指著電腦上，頭顱CT影象裡的一片陰影。

“你看，淤血基本都集中在這個位置，下面就是視覺神經，差不多可以確定，她的失明就是顱內積血所致了。”

“可以恢復嗎？”這絕對是林沉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等積血全部被吸收掉，自然就可以看見了。”

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那……完全恢復，需要多久？”

“嗯……這個得看後續的治療效果以及個人體質。”林琛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比較保守的估計。

“少則幾個月，多則兩三年吧。”

兩三年……

他嘆了一口氣。

也罷，至少能恢復，這絕對是這兩天內，林沉聽過的最好的訊息了。

“別太擔心了，這只是暫時的，總會好起來的。”林琛只得出聲安慰。

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能如此牽動哥哥的心。

林沉勉強扯出一絲微笑。

“你現在，都有獨立辦公室了麼？”他注意到了自家弟弟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我記得，你前幾天還只是一個實習生。”

這個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件事，林琛就頭疼。他有些無奈，“還不是因為他們知道了，我父親就是林院長。”

所以都鉚足了勁兒的討好他。

“這幾天，科室裡那些同事看我的眼神都變了。估計呀，等我畢業了，都能直接成為科室主任了。”

妥妥的關係戶。

他苦笑了一下，神色有些暗淡。原本是想完全憑自己的實力闖出一番天地的，所以才故意隱瞞了自己的家世。

結果現在……

“以後，無論我以後取得什麼成就，或許在外人眼裡，都會被打上一個‘林院長的兒子’的標籤了。”

這讓他很不甘心。

“只要步入了社會，這樣的事就是不可避免的。”林沉不禁笑了，這一瞬間讓他覺得，自己的這個弟弟還沒有長大。

“既然你生來就是林家人，那不如去主動揹負起這份榮譽。家族榮譽從來不應該成為你的枷鎖。

“往遠處想，有了林家這份底蘊在，你絕對能達到一般人根本無法企及的高度，不管怎麼說，無愧於心就好。”

“嗯，你說得對。”他眉宇間的皺結稍散。

只要遵從本心，又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

“哥，說實話，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的那份隨性淡然。”

這個人，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通透，這俗世，根本不會對他造成任何束縛。

我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隨性淡然，就不會是如今這般惶惶不可終日了。

林沉在心底裡輕嘆了一口氣。

病房裡，柯月已經冷靜下來了，安韻琳正在給柯月處理溼了的繃帶和錯位的針頭。方才，傷口似乎是在掙扎中裂開了。她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的舊繃帶上面沾了血。

林沉沒有進去，只是透過門板上的玻璃遠遠地看了一眼。

少年安靜地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眼裡是遮不住的疲憊。

她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卻失明瞭，即使是短暫性的，也足以令人痛苦了。

林沉吸了吸鼻子，心頭有些微酸。

“林公子。”

有人在叫他。

林沉抬眸，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季先生。”他禮貌地笑了笑，“你來看柯月嗎？不過她……現在的情緒可能有些不穩定。”

“並不是。”這個時刻都保持著一副微笑表情的中年人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他實在是一位盡職盡責的管家，連夜為柯月辦理住院手續，衣物自己日用品都打點的妥妥當當，此刻剛從清水軒趕過來，一路風塵僕僕。

“事實上，林公子，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以我個人的名義。”

……

林沉跟著季安離開了醫院。

雖然他還是很疑惑，不明白只是說個話而已，為什麼要走這麼遠。

他們下車時，估計已經是在離醫院十來公里的地方了。

似乎是看出了林沉的疑惑，季安笑了笑，不過卻也什麼都沒有說。

“我們到了。”

入目是一座典雅而又大氣的獨棟花園別墅。

“這裡是柯家別墅。”季安一邊說著一邊開啟了緊閉的鐵柵欄門。

林沉跟著走了進去。

一般來講，普通人見到如此恢宏的建築多多少少會有一些驚歎，然而林沉卻依然可以波瀾不驚，從容地踏著光滑如同鏡面的高階大理石瓷磚走過。

確實氣度不凡，非尋常人可比，季安暗自思慮道。

很少能見到氣質如此出塵的孩子了。

“其實東家對於自己的結局早有預料，所以這棟房子的資產，在很久以前就被記到了柯氏的名下，在他出事之後，沒有被沒收。”

季安一邊走一邊說著。

“這裡面的一些東西，也得以保全了下來。”

林沉停下了腳步，“所以前輩今天帶我來這裡，是想告訴我什麼嗎？”

季安回頭看了他一眼。

年輕人微微抬眸，瞳凝秋水，依然清透明亮，雖有些許不解但未見驚慌，沉穩鎮定。

這讓季安心裡對他的評價又上了一層。

“帶你來，是因為我覺得，有些東西，只有你親眼見到了，才更有意義。”

他笑了笑，“跟我來吧。”

難道柯家裡，有什麼是和我有關的嗎……這怎麼可能？

林沉微微蹙起了眉頭。

兩人上了樓。

“想必你也應該看出來了，我是東家安排在少爺身邊的人。一是負責少爺的衣食住行，二是，作為東家的眼線，監視少爺。”

季安說道，“當然少爺也知道我是東家的人。她之所以能留我到現在，信任我，就是因為，我足夠守本分。”

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從不會逾越半步。

“但今天，我來找你，卻是我個人私下裡的決定。”

“所以煩請，林公子替我保密了。”

林沉點了點頭，“不過那也要看，前輩今天的行為，值不值得我保密了。”

如果說季安今天的反常舉動是對柯月不利的，那他定然不會留情面。

凡事能多留個心眼，不錯。

季安便也不再多言，雙手背到身後，一路帶著林沉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口。

“這是少爺的房間。”季安微笑著解釋道。

“三年前，少爺受傷後回來，就把自己關進了這裡，一個人呆了整整三天，才出來。”

“自從少爺離開家後，這裡就沒人住了，這扇門已經鎖了整整三年，裡面的東西還都維持著以前的原樣。”

“要進來看看嗎？”

事實上，能看看柯月以前生活過的地方，林沉絕對是很樂意的。

當然季安也沒有徵求林沉同意的意思，不等他回答，便取出鑰匙，開啟了這扇塵封了三年的大門。

看到屋內陳設的那一剎那，林沉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