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月坐在輪椅上,她閉著眼睛,晨光熹微,透過落地窗照亮了她的側臉,美好而又憂鬱。

她靜靜聽著季安為她讀著報紙上的內容,淡淡地笑了笑。

“蘇家想透過打官司來爭遺產,不過就算真的爭下來了,也不見得能不能保住。”

季安不可否置。

如今柯氏的高層早已人去摟空,空有一層光鮮亮麗的外殼。若是落到了蘇家人手裡,怕也只是落得一個被收購吞併的下場。

“少爺,還有一件事。”季安思慮著開口,“我想你需要知道。”

“你說。”

“昨天下午,柯哲恩去世了。”

柯月拿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短暫的沉默過後,她笑了笑,捧著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抬起手,季安很自然地上前,從她手裡接過茶杯。

“我知道了。”

她表現的很平靜,沒什麼多餘的情緒。

可嘆一代傳奇,終於是走完了這一生。

他在短短的兩三年時間內建立了柯氏的王朝,而這個王朝只存活了20多年的時間便在頃刻間分崩離析。

這似乎為他蒙上了一層悲劇英雄主義的色彩。

柯月微微仰起了頭。

柯哲恩死了嗎?

不,或許他還在。

他在柯月身上留下的一切痕跡會變成一個詛咒。

這個詛咒會從他離世開始,時時刻刻提醒著柯月,折磨著她的一生。

她毀了柯哲恩。

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柯哲恩所賜予的,都是柯哲恩所引導著的。

她是柯哲恩留下的最完美的作品。

父親,或許你真的應該看看我如今的樣子。

你不會得逞的。

哦?我拭目以待。

“季叔。”她突然出聲,“把音樂關了吧。”

於是大廳裡緩緩流淌的肖邦的升C小調樂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明天你就找時間把留聲機送到拍賣行去吧,隨便他們怎麼定價,我不會再聽了。”

她已經有了全世界最好的樂師,不再需要這些東西了。

……

中午兩點多,少年是被一陣優雅的鋼琴曲從淺眠中喚醒的。

也許顱骨骨裂也還是有好處的,比如說她現在似乎是越來越嗜睡了,失眠的病症不治而愈。

畢竟在顱內血壓恢復到正常值之前,她的腦神經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

習慣性地睜開眼,卻還是一片黑暗。

少年重新合上眼簾,懶倦地微微打了個呵欠。

她已經說過不會再用留聲機了,那現在聽到的這段音樂,便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季安推著她的輪椅到了樓頂天台。

花房裡的三角鋼琴,有人正在演奏音樂。

林沉輕輕帶出最後三個音,睜開了眼睛。

他在看到柯月的那一刻,唇角便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站起身來,走出玻璃花房,從季安手裡接過輪椅的扶手。

於是季安便也下樓了,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這兩個年輕人。

“今天你似乎來的晚了些。”柯月說道。

“被基地裡的一些事情絆住了。”他推著柯月進了玻璃花房。

這個玻璃花房是全封閉的,自帶一套通風照明供暖保溼系統,即使已經立冬,這裡卻依然溫暖如春。

不同花期的花兒分門別類地栽培在這裡,這使得花房裡永遠都有鮮花盛開。

這段時間,扶桑和杜鵑開的正盛,若是林沉來的早些,還能看到迎著朝陽的矮牽牛。

林沉小心地把柯月從輪椅上抱起,穩穩地放到了一旁的鞦韆椅上。

因著有了足夠的睡眠,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眼底不再有淡青色浮現,到是比以前能健康些了。

只是她的眼睛,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復。想到這兒,林沉有些難過。

“你剛才彈曲子時,我還在午睡。”柯月開口說道。

“是嘛。”林沉把柯月的一縷髮絲別到耳後,他看向面前人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不,有這樣美麗的琴聲作為起床鈴音,我很樂意。”少年笑了笑。

“剛才那首曲子……似乎很熟悉。”

“那我再彈一遍,你試試能不能聽出來。”林沉笑著說道。

他重新坐在了琴凳上,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舞蹈,琉璃般的動人音色裝滿了整個花房。

四分鐘後,一曲終了。

“是《月見月見》麼,你把它改編了?”

“確切來講,我重新寫了一首歌,在第二段巢狀了月見月見的主旋律。”

最初沈清歌演奏所演奏的版本,聽起來像是母親哼唱的搖籃曲。

而林沉的這首曲子,它更像是一場神聖的巡禮。

優雅,神秘,且高貴。

而這一切的形容詞,都可以用來形容柯月。

“喜歡嗎?”

“嗯,很好聽。”

“我一直想給你寫一首歌,事實上它還是個半成品,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讓你聽一下了。”

林沉笑了,看得出他很開心。

“等完全打磨好了,我再給你彈一遍。”

這段時間,林沉每天都會抽出三四個小時來陪柯月。

柯月暫時看不見東西,所以他就在花房裡開一場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鋼琴獨奏會。

他似乎真的成了少年的專屬樂師。

原本常來清水軒的只有安韻琳和季安兩個人,不過後來,少年默許了林沉的拜訪。

他們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那晚發生的事。

似乎林沉說那些話的時候,柯月真的睡著了。

不過在他們兩人之間,卻還是有一些東西悄然改變了。

如果用沉月cp粉的話來講,那就是:

“你倆趕緊給我原地結婚!民政局被我搬來了,我給你出!”

你們倆這確定不是在談戀愛?說出去誰信啊!

或許連柯月自己都沒發現,她有時候面對林沉,會卸下那一層披著溫柔外殼的疏離偽裝。

這個認知讓林沉欣喜了好久,他最怕的就是柯月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後會疏遠他。

他的愛情很沒有安全感,因為他愛上的那個人是柯月。

柯月天生是個孤獨的人。

她註定得不到正常人會擁有的情感。

林沉愛得有多卑微,只有他自己知道。

……

季後賽的冠軍落到了sky的手裡,一星期後,黑白與同樣落敗的冥炎進行了最後的爭奪戰,黑白3:1勝出,贏得了季後賽的亞軍。

這便是永晝賽區的前三名了。

這樣的成績對一個新人戰隊來講,很是驚豔了。

這都是林沉告訴柯月的。

差不多今年出去,她就該去和黑白的俱樂部談解約的事情了。

是時候放手,讓黑白自己去飛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