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夢境與現實常常是相反的。

可俗話又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柯月再次趴伏在桌上渾渾噩噩的醒來。

時間已經是接近於凌晨了。

長時間地缺乏睡眠令她的頭部隱隱有些刺痛,太陽穴就像要炸開一樣難受。

但少年還是忍著疼痛開啟了自動鎖了屏的膝上型電腦。

最後一次登入奇蹟官網,她又重新確認了一遍。

嗯,黑白的巨大logo依然極為醒目地掛在官網的首頁上。

看來一個多小時之前,她沒有看錯。

“決賽之夜——恭喜全國賽冠軍的誕生!”

直播早已結束。

但餘熱卻絲毫未減,網友們依然沉溺在決賽的最後時刻,黑白在龍坑宛若天降一般將敵方團滅,然後一舉攻城,奪得冠軍。

幾乎每一個有關奇蹟的話題下都有黑白的相關熱搜。

比賽時的幾個高能場面片段還不斷地在各大影片網站上傳播著,甚至有激動到失眠的博主連夜做出文案,把黑白誇上了天。

儘管已至深夜,官網的評論卻還是保持著每分鐘上千條的增長速率。

“黑白這是要超神啊,真的打破ace保持的記錄了!”

“今年的全明星選手當有我林隊長一份!”

“……”

少年關掉了膝上型電腦。

她有些痛苦地咳嗽了起來,喉嚨裡發出嘶啞破碎的聲音,虛弱至極。

良久,她只著一身薄衫,勉強支撐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了樓頂天台上。

推開了玻璃花房的門,她坐到了那架鞦韆椅上。

少年放鬆了身體,好讓自己能以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

是時候了。

她想。

女孩還是像以前那樣倚在三角鋼琴旁,低頭擺弄著手裡的髮絲。

想不到,最後陪著我的人,還是你啊。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像我這般懂你了。

也是。

兜兜轉轉,最後還留在她身邊的,還是隻有自己。

少年略有些疲憊地垂眸。

可以為我彈一首曲子麼,就當是為我送行了。

好啊,你想聽哪首?

我們都知道的那首吧。

女孩點點頭,她坐到了琴凳上。

纖纖玉指靈巧地在黑白琴鍵上飛舞著。

《月見月見》熟悉的旋律傳來。

少年安靜聽著這琴聲。

然後,她從衣兜裡取出一樣東西來。

這是一把手術刀。

銀亮的刀刃表面宛若鏡面一樣,倒映出了她的一雙滿是血絲和青黑色澤的桃花眼。

柯月曾經見過很多次安韻琳使用手術刀的場面。

柳葉形小刀很薄很輕,卻也極為鋒利,切開人的面板,就像是劃開一張白紙一樣輕鬆。

她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身體的各個器官一天比一天地衰弱了下去。

安韻琳說,最多再有一兩年的時間。

但少年是個多麼驕傲的人啊。

如果她真的就這樣苟延殘喘下去,直到躺在病床上被病魔剝奪了最後一絲的生機,面黃肌瘦,不成人形。

那樣醜陋的自己,她不能接受。

與其難堪地死去,倒不如,由自己來親手解決這一切。

這樣的話,至少自己在生命的盡頭,還能保持著最後一份美麗。

於是,她用左手捏住刀柄,對準自己的右手腕,狠狠地劃了下去。

如果要選擇自殺的話,割脈應當是最為安詳仁慈的一種死法了。

在心臟停止跳動前,你會先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整個過程不會有太多的痛苦,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少年沒有過多的猶豫就下了刀,她在自殘這一方面向來得心應手。

人的手腕處總共有兩條動脈,一條叫尺動脈,一條叫撓動脈。

她曾經見過沈清歌自殺,記憶中,母親似乎是割了很多刀才終於割開了深處的動脈。

這一點也不完美。

柯月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所以她專門查閱了資料,找清楚了手腕處這兩條動脈的具體位置。

第一刀,她就精準無比地割開了尺動脈。

但少年畢竟不是專業的醫學生,對下刀的力度缺少了把握,又為了能一刀達到目的,難免過於狠了些。

於是這第一刀劃的極深,險些傷到筋骨。

她被這疼痛弄得蹙起了眉頭,好在她下刀夠快,所以也只是蹙了蹙眉頭而已。

動脈被割開的一瞬間,鮮血就噴灑了出來。

是真的像小噴泉一樣灑了出來。

一部分血珠濺到了柯月的鏡片上,也濺到了鞦韆椅周圍的花葉上。

其實柯月並不是很想讓自己的血濺在那些潔白的花瓣上的。

這血太骯髒了。

她覺得不乾淨。

鮮紅色的血液跟隨著脈搏的律動不斷湧出,滴答滴答順著白皙的手腕流下,最終擺脫不了重力,匯率成了一股細細的血線,落到了地上。

很快地面上有了一小灘。

這時候,她想到了一些事。

三年前,她把自己關進房間裡足足三天。

那三天,她的精神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她的情緒暴躁不安,總是忍不住想把視線裡出現的任何事物都撕成碎片,毀掉。

所有仇人的名字都被她刻在了牆上。

我要復仇。

我要毀了柯家。

這是少年想的最多的事。

好在最終,女孩出現了。

否則,或許在第四天,新聞上便會出現柯家一夜之間慘被滅門的報道了。

而現在,所有的仇都報完了。

她已經沒有需要做的事了。

或許,自己在賽車場上就早該死去,又或是和柯雲嵐一同堙滅在那一場大火裡。

不得不說,割脈自殺的感覺真的很奇妙。

你似乎真的能清晰地感受到,你體內的生命正在隨著血液一點一點地消逝。

血液帶走了你的體溫,你開始漸漸感到寒冷。

視野裡的景象也慢慢有了模糊的跡象,像是過期了的老膠片,出現了斑駁感。

在眩暈感來臨之前,柯月劃下了第二刀。

她割掉了撓動脈。

有了第一刀的經驗,這第二刀,她的力度就比第一刀合適多了。

沒有太過用力,動脈被切斷,鮮血再度瘋狂湧出。

這次沒有噴濺到那些花瓣上。

父親,你說過,我是你選定的繼承人。

你說你贏了,你成功地培養出了我。

但事實上,打破你的成功其實是很輕易的一件事。

你肯定想不到吧。

我會死。

柯哲恩,今天過後,你留在這個世上的唯一繼承人,便也不在了。

我說過。

你不會得逞的。

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