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累了

死亡，到底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人因為自己的死亡而流下一滴眼淚。

那是不是就代表著，她，不再孤獨？

血液湧出的速度開始變慢了。

寒冷的幻覺開始將她包圍。

少年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戰。

她任由自己的思維放空。

回憶開始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

原來人在臨死前，所有的經歷真的會像放電影一樣開始在眼前流動。

一張一張，像是那光怪陸離的走馬燈。

這些回憶，是為了在最後時刻，企圖讓自殺者感到後悔，挽回他們的生命麼？

可惜，柯月並不後悔。

她就是為了仇恨而出生的。

如今，仇怨已了，那也就沒什麼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了。

除了……

林沉。

她透過玻璃花房透明的穹頂，看著頭頂的那一片星空，突然就想到了林沉的眼睛。

柯月早在三年前便給自己的人生規劃好了所有的目標。

但她不曾想過的是，她可以再度與林沉重逢。

更不曾想過，林沉會義無反顧地愛上她。

林沉對她說，我愛你。

最不曾想過的，還是她在林沉說出我愛你的那一刻，流下了一滴眼淚。

少年很少會出現如此明顯的情緒外漏。

因為她，從小便在黑暗的泥淖中掙扎的少年，早已見慣了背叛，早已漠然了情感。

可是林沉說愛她。

可她要怎樣才能去相信這份愛？

她要如何才能敢去相信這份愛？

這樣骯髒的自己，真的有資格，去擁抱那片光嗎？

死亡或許對於柯月來講，真的是最為寬容的結局了。

她這樣的人是去不了天堂的。

但柯月從來不是什麼基督徒，她不信奉什麼耶穌。

佛說，眾生皆苦。

她微笑著說，可惜，她放的下。

所以，柯月可以做到從容地面對死亡。

女孩完成了最後的三個音符。

她從琴凳上站起，走到了鞦韆椅附近，在少年旁邊，坐下。

柯月趁著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最後取出一粒安眠藥吞下。

這已經是今天吃下的第三粒安眠藥了。

這一次，少年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女孩側過身，她把頭枕在了柯月的膝蓋上。

晚安。

她閉上了眼睛。

晚安。

少年垂眸，露出一抹微笑。

失血過多所帶來的極致寒冷過後，柯月感覺到了溫暖。

整個人，就像是被柔軟輕盈的海洋所包裹了一樣。

透明的藍色絲絨劃過了身體。

溫柔的讓人忍不住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她被這溫柔蠱惑的輕輕闔上了眼簾。

成長太殘酷，死亡太溫柔。

我是真的……

累了啊。

……

黑白贏了最終的決賽，取得了全國賽的冠軍。

當他們五個人合力把獎盃高高地舉過頭頂的那一刻，滿場的掌聲都為他們而響起。

奇蹟冠軍之夜。

全國的所有網咖幾乎都轉播了奇蹟的決賽，所有人都沸騰了。

各大社交媒體均被奇蹟、黑白、全國賽冠軍等等相關詞條刷屏，奇蹟的愛好者們奔走相告，甚至有人在網咖開啤酒慶祝，激動的徹夜難眠。

林沉今晚也罕見地失眠了。

奪得冠軍過於興奮是一方面，但他的失眠，更大一方面是來源於心底的焦躁不安。

從今天早上發現那塊玉莫名其妙多了一道裂痕開始，他就感到了一抹不安。

就好像，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他忽略掉了。

心裡變得空落落的。

是即將要失去什麼了麼。

到底是什麼……

柯月……

林沉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他翻身坐起，來到洗手間胡亂地用冷水抹了一把臉。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次想到柯月了。

林沉按了按眉心，劃亮手機螢幕，此時已經是夜晚十一點了。

其他人都已經累的休息了。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水，披上衣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開啟手機裡的支付軟體，他找到了最近飛往京城的航班，定了一張機票。

林沉就這樣靜悄悄的，趁著月色離開了臨時基地，沒有打擾到任何人，他甚至連行李都沒有帶。

雖然明天還有後續的慶祝活動，但他實在是放心不下來，索性連夜趕回京城看看。

說不定，明天他可以把少年也帶到全國賽的承辦場地，他們可以一起慶祝黑白奪冠。

即將臨近午夜十二點，街上已經很少能夠看到行人了，林沉花了十分鐘左右打了一輛車，半個小時趕到了機場。

候機廳也沒什麼人，紅色的航班資訊在中央螢幕上滾動著，零零散散的乘客沉默地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過了安檢。

林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訂的航班，混入了人群中。

不知為何，他突然就覺得有點壓抑。

或許是因為夜晚的緣故，整個機場似乎都透著一種灰色調，壓抑的人喘不過氣。

此情此景，真的很適合來首悲愴淒涼又略帶點青春疼痛文學風格的歌曲。

林沉攏了攏衣衫，不得不說今天的天氣真的是有點冷。

他上了飛機。

好在凌晨的航班不會很過分的晚點，飛機準時起飛了。

他透過舷窗看向外面，天空中被渲染上一層墨水的雲朵。

像是什麼張牙舞爪的鬼影子，要把他整個人吞沒。

林沉又開始感到不安了。

並且離京城越近，這種感覺似乎變得越強烈。

自己這是，怎麼了？

將近一個小時的航程，他沒能夠睡著。

失眠果真是最難熬的病症。

他下飛機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那種感覺又來了。

不安、恐懼、緊張、焦慮、害怕……

他被寒風凍得打了一個哆嗦。

沒事了，他已經到京城了，再有最多半個小時，就可以見到柯月了。

不知道柯月見到他的時候，會不會也驚喜地笑起來。

一想到這件事，林沉的嘴角就忍不住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啊，不過現在已經這麼晚了，貿然前去，會不會打擾到對方……

該死，他懊惱地垂眸，自己太心急了，竟然是忽略了時間。

一抹星光從林沉的袖口間閃落。

“啪！骨碌骨碌——”

有什麼東西在光滑的地板上彈了幾下，滾遠了。

林沉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愣愣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少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都牢牢地系在自己的手上。

甚至每天夜裡都會把這顆宇宙玻璃藏在自己的枕頭下入睡。

而現在，那根用來固定珠子的編織繩，竟是毫無預兆地斷裂了。

星星掉落到了地上。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縈繞在了他的心頭。

林沉發現，自己竟然……

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