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給朕把太醫院裡的所有太醫都給朕叫來!”寢宮內傳來了一聲急吼。

張公公小心翼翼地擦著汗,回答道:“回陛下,外面下了雪,太醫們恐怕會晚點到。”

“好,朕限他們一刻鐘,若是到不了,全部人頭落地!”墨楚衣抱著虞璃,聞言,怒氣像是火山爆發一般噴湧而出,張公公也是身有體會,站在那裡都覺得會被燒到。

他忙不迭地應道:“是,是……”

屋外飄起了雪,一片……兩片……三片……雪越落越大,淹沒了一切,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冬,原本就是一個白色的世界,這個世界裡沒有感情,也沒有溫暖……

好冷啊……

虞璃躺在床上,發起了高熱,渾身上下滾燙如火,她面色通紅,頭腦昏昏沉沉的,甚至都已經不會用鼻子呼吸了,只能張著嘴大口喘著粗氣。

墨帝看得很是心疼。

這段時間,她確實累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已燈枯油竭,透支的一切,好想一覺睡過去再也不醒來了,這或許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虞璃潛意識裡這麼想著,身體卻還是燒得難受,喉嚨就像吞刀片一樣,有種撕裂般的疼痛。

忍受著這種痛苦,虞璃昏睡了整整三日,太醫們絞盡腦汁,用盡了各種辦法,依舊沒能讓她退燒,暫不說這場高熱能不能退下,搞不好連命都保不住。

墨帝亦是疲勞,白天除了要處理國事,晚上還會抽空去看她一眼。

轉眼間,七天過去了,也到了十一月中旬,前幾天下的那場大雪漸漸融化,天氣愈發寒冷。

屋子裡的炭火散發著陣陣熱氣,對於寒冷的冬季來說的確微不足道,熱氣很快就能被門縫裡溢位的冷氣吞噬。

墨帝召集天下醫者的事很快傳了出去,遠在東麟的燕無心也是聽說了此事,心中難免有些無措。

雖說高燒並非是一件非常難熬的事,但若高燒一直不退那便才是最難熬的,以往年的經歷來看,連續高燒不退最終的結局不是痴了就是傻了。

燕無心感覺自己的整個心都被狠狠揪住了,喘不過氣來,可自己又沒有理由去看她。

東麟近日也出現了許多突發狀況,包括在當地辦事的官員侍衛水土不服,燕無心一邊籌備著復國大計,一邊治理著東麟。

宋時經則是一個月前就離開了東麟,受燕無心之命,暗中探查著城防。

少年伏在桌前,對此左右為難,很是發愁。

一邊是他在乎的人,一邊是他在乎的事,兩者缺一不可。

“殿下,這是近日的狀況。”司潼將手中的冊子遞給燕無心。

“嗯……”少年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邊走邊喊:“來人,備馬。”

“殿下!你這是要作何?”司潼瞳孔一縮,條件反射一般猛地抓住他,擋在門前。

“外面還在下雪。”他又補充了一句。

燕無心垂眸,沉聲道:“我知道……我很清楚我要做什麼。”說著,燕無心便想甩開他的手。

“殿下!!!”司潼的嘴唇微微發顫,開開合合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話:“別去了……別去了……”

“司潼,放手。”燕無心推開他,側身走了出去。

司潼轉過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孤獨而又決絕,無聲的嘆了口氣,內心滿是惆悵,他的殿下,何時才能放下一切?

即便是他孑然一身,他也願意去陪著他,做他身邊最忠誠的人,可是啊,他的殿下從來沒有真正的看到過他。

明明是他挽救了他,為什麼就不能徹底挽救呢?他給了他一個名字,叫潼,說希望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快樂的活下去,可他這般又怎會快樂?

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是溫熱的。

他終究不是她,也留不住他的殿下。

*

燕無心駕著馬,日夜奔波,不知疲倦。

只要心裡一直想著她,前方便一直有路,風雨無阻。

於是在第二天夜裡就趕到了京城,燕無心一襲黑衣,趁宮女輪守,果斷翻進了窗戶。

看著床上沉靜的那道身影,鼻尖不由得一酸,少年跌跌撞撞地向她靠近,就連腿都在打顫,險些沒有站穩。

他將手攏起來,哈了一口熱氣,搓了搓,生怕把寒氣渡給她。

少女恬靜的睡容是那麼美好,像一個睡美人,正在等待屬於她的王子去喚醒她,又彷彿與世間隔斷了一切。

可那蒼白無力的臉色又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他的心臟,就連呼吸也頓停了半拍。

燕無心猛然回神,用帶著些餘溫的手輕輕貼近她的額頭,貼上的一瞬間,他猛然一驚。

怎麼會這麼燙?!他的手如同被烈火灼燒一般,燙得令人心顫。

少年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依舊是那麼燙,再這樣下去,她連命都保不住了。

燕無心挽起袖子,將手腕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從身側取下一把短刀,果斷紮了下去。

溫熱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腕滴落在地上,濺起了血花,燕無心抓著手腕用力的擠了擠,頃刻間,又流出了更多的血液。

他將手腕貼近她的唇瓣,溫熱的血液順著唇瓣滑入口腔,濃烈的血腥味在虞璃的口腔內綻放開來,她不適地皺了皺眉。

燕國皇室的血液有一大奇處,在燕國被滅國後,至今無人知曉,那便是愈傷治病,當然,是在一定的限度內。再加上他的體內本身就種有天下之蠱,自然是可以緩解些許痛苦,至少能讓她好受一點。

燕無心將手腕簡單包紮住,雙腿微微彎曲,坐在地上,傾身靠在她床邊,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感覺好久都沒有這麼累過了,精力彷彿在一瞬間被抽空,眼皮子很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四更時,燕無心聽到了一陣狗吠,他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驚魂未定。

他垂下眼簾,腦海中反反覆覆都是那一夜,他永遠也無法忘卻的。紅月之夜,熊熊烈火,橫屍遍野,血流千里,檣傾楫摧,所見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然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墨國,他如今的處境都是因墨國而起,倘若當年沒有那場戰爭,或許他還是那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太子殿下,或許會比現在更加幸福。

戰火一起,沒有勝負,兩盤皆輸。

少年轉頭看向床上的虞璃,還是那麼安靜,他的眼角逐漸泛起猩紅,眼中含著淚,卻強忍著沒有流下來。

坐在地上,燕無心雙腿彎曲,兩臂環住,將頭埋下去,無助地蜷縮起來,身體微微顫抖,頭皮發麻,彷彿每一根髮絲都波及到了神經。

他就這樣蜷縮著過了好久。

調整好情緒後,燕無心起身撫上了她的額頭,總算是退燒了,他長舒一口氣,懸在心裡的那塊石頭總歸是落地了。

少年俯下身,輕輕吻上了她的額頭,湊在她耳邊道:“相信我,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他抬起頭,天還未亮,暮夜中灑著幾顆碎銀,把圓月襯得更加淒涼。

曾經的大燕國也有這麼美的夜景,明月,清風,繁星,碧湖。

那時候,他喜歡坐在城樓的欄杆上悠然自得地賞月觀星。燕後每每見此,總會說一句:“當心掉下來了。”他總是笑著回答:“放心,才不會。”

只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燕無心又想到了什麼,捂著臉輕笑了一聲,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放進了她的掌心,開玩笑似的輕喃道:“這枚玉佩姑且就當我們的約定信物吧,若是日後你再見到了我,一定要記得還給我哦。”

語畢,燕無心翻過窗子,無聲地消失在了長夜中。

長夜伴君側,此生我無悔。

*

第二日清晨,虞璃睡意朦朧地醒來,近些天那些不適感似乎一晃而過,身體有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她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巴適。

窗外的一株寒梅引起了她的注意,就好像是在無名山莊的那株寒梅,在冰雪下襯得十分嬌豔,不容世人染指般的高貴。

虞璃坐起身,不由得想起了祁殷,真是好久沒有見過他了。

她動了動,忽然間感覺掌心有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塊金色的玉佩,玉質圓潤,顯然是一塊上等的好玉。

虞璃錯愕了半秒,心想:這是從哪裡來的?而且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貓仔,你在嗎?”她輕喚了一聲。

“在呢,宿主。”小白貓從系統頁面裡跳出來。

虞璃摸了摸額頭,問道:“我這些天是昏迷了嗎?”

“應該是吧,這幾天上級要求我處理了一些任務,我暫時也沒在你身邊。”小白貓還有點不好意思。

虞璃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那算了,沒事。”

“哎呀呀,宿主先說正事吧,找宇宙無敵超級厲害的系統幹什麼呀?”

虞璃對它的後半句話表示無語,她拿起手中的玉佩,晃了晃:“你看這塊玉佩,眼熟嗎?”

小白貓瞪大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瞅了一番,恨不得把眼睛貼上去,語氣中帶著些不可思議:“這是!”

“這是什麼?”

小白貓驚呼:“這是金陵聖器啊!”

“金陵聖器!”虞璃同樣也驚呼了一聲,又小聲喃喃道:“難怪我會覺得眼熟。”

“宿主宿主,”小白貓扒在她腿上,衝虞璃眨了眨眼,卡姿蘭大眼睛裡滿是敬佩和期待,“宿主傳授一下秘訣唄,宿主是怎麼拿到金陵聖器的?”

說著,小白貓又興奮地搓了搓手,自言自語道:“哈哈,這算不算是提前完成任務。”

虞璃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一醒來這個東西就已經在我手裡了。”

“不會吧?”小白貓捂住嘴,“這玩意兒還能憑空出現不成?”

虞璃靈魂發問:“會不會是假的?”

小白貓果斷否認:“不可能!假的一看材質就不一樣,這塊玉佩就是真真實實的金陵聖器,不會有錯的,如假包換。”

“或許是我運氣好,憑空就能得到金陵聖器,不過這是時空隧道的鑰匙,既然我不打算回去,那麼就當是留個念想吧。”

“宿主,如今金陵聖器都已經拿到手了,你為何還不願意回去?”小白貓不解,“先前我以為宿主是擔心無法得到金陵聖器而憂,現在看來不是。”

虞璃望著窗外的那一株寒梅,輕聲道:“你說的對,從我來到了這個世界後我就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既覺得那個世界值得我期待,又留戀這個世界的美好,左右兩難,瞻前顧後。

“但是,我現在好像知道了。記得你說過,如果劇情被破壞那麼將被永遠留在這個世界裡,永遠都無法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

不可否認,小白貓點了點頭。

虞璃認真道:“所以,我要改寫它的結局,不惜一切代價。”

小白貓問:“為什麼?這是小說世界,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只是照常演繹著他們的一生,他們的一生都是註定好的,每個人的結局亦是。”

“不一定,我既能改變夜洛嫣的結局,那麼其他人的也可以。”

聞言,小白貓輕嘆道:“我尊重宿主的選擇。

“既然我認定了宿主,那麼我將會絕無二話的跟隨你,宿主在哪我就在哪。”小白貓神色堅定道。

“嗯。”]

虞璃將手中的玉佩掛在身上,繫緊,又舔了舔嘴唇,不太對勁,嘴裡的一股血腥味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咬到舌頭了?

虞璃也沒太在意,起身下床披了一件外衣,開啟門,凜冽的冬風吹了進來,她倒吸一口涼氣,嘶――可真冷。

隨後又關上門,裡三層外三層的將自己裹了起來,才勉強地接受寒冬。

正在生火的清嵐見此一幕,先是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是在做夢,少女滿眼驚喜地看向她,激動地大喊:“公主!”隨後向她撲去,緊緊地抱住了虞璃。

虞璃也回抱住她,露出了淺淺的笑,溫聲道:“別擔心了,我沒事。”

“我……就是……太想你了……”清嵐一邊抹淚,一邊吸著鼻子,感覺好丟人哦。

聞聲趕來的寒塵也是滿眼驚喜,“公主殿下,你醒了……”

“嗯,這幾天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虞璃輕笑道。

“真是……”寒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太好了……”總算是沒事了……

虞璃環顧了一圈,問道:“春華和秋實呢?”

清嵐解釋說:“兩個姐姐前幾日被調走了,不知道是去了哪個行宮。”

聞言,虞璃長鬆了一口氣。

現在啊,又變成她們三個人了,真好,日子彷彿又回到了過去。

虞璃:“我知道了,你們兩個現在跟我一同去和父皇請安吧。”

清嵐、寒塵:“是。”

儘管經歷了一些波折,但結局總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