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牽連其他周家人,但永平帝快刀斬亂麻,以儆效尤的心很明確了。

由皇帝再轉由刑部核實,當天傍晚周家人就都給放出來了,隔天一大早周刺史和啞巴就給推到了長幹裡鬧市區街口斬首。

凡決大辟罪皆於市,就是為了給百姓們看,以起威懾作用。

哪怕是現在叛軍正攻城,也有不少百姓出來圍觀的,當然與平日處決人犯烏泱泱的人潮不可相提並論,但在這非常時期,也算少有的人多。

裡外三層,圍的水洩不通。

其中居然有不少的周家人給周刺史送行,沒人想到會這麼快,大梁就沒有過。

哭唧唧的,從看到周刺史開始就沒停過,周家老夫人哭暈過去了,周祭酒指著周刺史批頭蓋臉的罵……

總之,行刑開始前比真正殺人的時候還要更精彩。

就是那個啞巴,伸出一根手指頭,指天指地,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別提多傷心了。

啊啊啊地扯著嘶啞的嗓子也不知在喊什麼,臉上那叫一個懊悔啊。

頭往地上死命地磕,不是求哪個人能救他,純粹是恨自己恨的。

他恨自己輕信了謝家那位主母,信誓旦旦給他一條生路還要給他一千兩銀子。

他把能招的,不能招的,全都招了,恨不得底褲都脫乾淨了。

結果,落了這麼個坦白從寬,和原兇一道被斬的下場。

說好的世家風骨,一諾千金呢?

現在的人都這麼放飛自我,臉都不要了?

啞巴乾的是殺人越貨的買賣,手上沾著無數條人命,行事作風透著股子陰狠壞,可他只當自己是下等人,不是世家豪門裡出來的,不然他也能仁義禮智信,一個唾沫一個釘。

所以,在被人抓住,九死一生的情況下,他根本毫不懷疑蕭寶信談判的誠意——

當然,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也沒法讓人家保證,給他寫字據還能咋的?

只能憑藉多年來耳濡目染,真當世家豪門都是講信義,守承諾的……誰能想到那麼美的一個人,天仙一般的人物,高貴又冷豔,還懷著孩子啊——

她就不怕撒謊天打五雷劈啊。

自從知道自己判了斬立決啞巴那根食指就沒放下來過,悔不當初啊,怎麼就信了謝家主母?!

是給他下蠱了吧,他堅信不疑的!

“啊啊!”

啞巴嚎啕大哭,淚流滿面,手指天,恨不得拿它當引子把雷給引下來劈死蕭寶信。

不講信用啊,損陰德啊!

只不過,臨死他也沒等來那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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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是目睹了整場鬧劇,周家人哭的是肝腸寸斷,她是笑的腸子幾乎折了,尤其看到啞巴臨死還舉著根手指頭無語問蒼天的架式,眼淚都笑出來了。

知道的是啞巴讓她家夫人坑苦了,不知道的還當啞巴在那裡臨終懺悔呢。

百姓最是愛看熱鬧,每年殺人的時候都人山人海,沒人有負罪感,也沒人可憐,那都是罪大惡極的。

采薇雖然在笑,心裡可沒半分可憐啞巴和周刺史的意思。

如果不是自家夫人指揮調派得當,護衛盡忠職守,可能當晚死的就是她們,都輪不到她今天還能看鬧市口殺人。

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家夫人這麼對待啞巴就對了,跟這種人講的什麼信義?

信義,那是跟有信義的人講的,像啞巴這樣雙手沾滿了血,打家劫舍的人,合該落這麼個下場。

采薇衝地上啐了一口,扭身連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家還有臉哭,擱是她,挖個坑把臉埋裡!

看完熱鬧,采薇興致勃勃回謝府了。

現在街上所有店家都關上門不做生意,想去逛也沒人家。

回府裡和蕭寶信眉飛色舞就是一頓說。

采薇嘴皮子溜,人又機靈,什麼事兒讓她一說都生動有趣。

尤其是她學啞巴一根手指頭指天,哭天搶地,蕭寶信笑的肚子都要疼了,其他三個大丫環也是笑的前仰後合。

謝婉和王薔走進屋來的時候都驚了:

“怎麼著,叛軍是已經給打退了嗎?”

以為是謝顯從宮裡給傳出來的信兒,不然能樂成這樣?

還沒走近呢,就看見蕭寶信的小舌頭了。

蕭寶信笑著搖頭,采薇嘴乖舌滑,自然不用勞動主母,她就給她們解惑了。

聽完,謝婉也只是搖頭笑笑,想不到她竟是這樣的蕭寶信。

詭計多端的很哪。

“……那個周家啊.”

王薔搖了搖頭,嘆息半晌。

以往在她們貴女圈中,週四娘可不從來都是風頭浪尖的人物?有顏有才華,親爹又是清貴至極的祭酒。

那樣的年紀還未定親,眾人只當他們家是有意往宮裡送的,結果。

從過去往現在看,誰又能想到她是這麼個結局?

由她開始,整個周家家破人亡。

謝婉看了王薔一眼,知道她是物傷其類,王家倒了,周家也倒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兩大世家相繼退出權力中心。

一時間難夠令人感慨。

人說滄海桑田,可她們現在好像正在一個什麼都飛速旋轉的時間軸裡,往日的鄰友一批批的都被淘汰了。

“幸虧寶信運籌帷幄,”王薔也發現自己感慨的不合時宜,忙笑道:“你是不知道前晚上嚇的我手心直冒汗,換成我,早嚇癱了.”

“我已經癱那兒了.”

謝婉湊到蕭寶信旁邊坐下,伸手剛要摸蕭寶信的肚子,突然停下手問:“我能摸摸嗎?”

眼睛裡滿是好奇。

以前王十二孃懷孕時,她不是沒見過。

可畢竟是隔房的親戚,沒那麼親,她也沒那麼好奇。

蕭寶信點頭:“當然可以.”

‘當然不可以!朕不是誰都能隨便摸的!’

肚子裡的‘朕’不滿意了。

以至於謝婉的手伸過來,‘朕’直接一腳踢了過去,表示不滿。

結果謝婉被愉悅到了,聲音高了八度:“呀,小侄子回應我呢?”

又把手貼上去了,‘朕’又是一腳。

謝婉權當小侄子喜歡她和她玩,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朕’都給氣的七竅生煙了。

做了這些天的夢還未醒,只怕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