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不是太聽謝顯的了.”

淮陽王與江夏王一道直奔石頭城。

路上兩叔侄聊到一處,淮陽王皺著眉頭不滿:“把宮裡的御林軍都給派出去,我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麼重要的事,是連命都交到謝顯手上了.”

江夏王老成持重。

大黑天裡,車外挑著燈籠,寬敞的內車廂裡放了個光華四射的夜明珠。

江夏王花錢如流水,時不時就手頭拮据,四下裡找人週轉,跟玉衡帝就沒少開口借銀子,但他手頭用的都是好物。

這夜明珠成色絕對是上品,流光溢彩,淮陽王見慣好東西的都忍不住羨慕,照得江夏王老臉都年輕了好幾分。

“皇叔……那可就顯不著咱們了啊.”

見江夏王一直沒表態,淮陽王挑眉看了他一眼。

“為什麼不聽謝顯的?”

江夏王笑,“皇上能坐上那把龍椅,可是謝蕭兩家給推上去的。

皇上城府再深,也只有十四歲,遇到這等大事,難免拿不定主意,聽扶他上位的總不會有錯.”

還想顯著他們?

過了這道坎,永平帝別找他們當年倒戈的王皇后的後賬就算是好的。

自己什麼成色,心裡沒數嗎?

謝顯人家根正苗紅,是永平帝稱帝的急先鋒,他們充其量是錦上添花的,還有黑歷史,活著就美吧浪吧還要什麼折角小牛車?

“想太多了,自己累得慌.”

說話拉長聲,一副談笑中語重心長的好長輩模樣。

江夏王可不上淮陽王的當,當時倒戈新安王那場精妙絕倫的演技,他沒親眼見著也有所耳聞了,身子胖重可不影響身段柔軟,心黑皮厚的這麼一個玩意。

叔侄倆都藏著心眼。

“活在這世上,誰不累呢.”

淮陽王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下頜都被他擠出三層來了,一個人坐在車廂佔了大半邊的位置,江夏王感覺空氣都讓他給溢過來了。

“我這不也是替咱們宋家皇室著想,謝顯一個人把皇帝給拿捏在手裡,外面還有相蕭雲東征西討,咱們可別養虎為患……到最後憑白地把果子給摘走了.”

江夏王:“今日不知明日事,先過了這道關再說吧.”

如果是太平盛世,桂陽王實不為慮,連殺紅眼的玉衡帝都捨不得殺的那麼個廢物,怕浪費了手上的刀。

可現在妥妥的亂世,風雲變幻,大梁都快打成馬蜂巢了,老家雀也想出來爭口食。

這就有點兒厭惡了。

別的不說,桂陽王手下有那麼一兩個將軍還是有些能耐的。

“走一步看三步啊,皇叔.”

淮陽王不死心。

“安吉公主前朝那是多霸道的一個人,讓謝顯都給整廟裡當尼姑去了……您睡不著的時候,想想吧.”

江夏王緩緩點頭。

車輛突然止住,石頭城到了。

江夏王亮出令牌,經城門樓上的守將確認無誤,才放一行人通行,其實本來也認得江夏王那張臉。

但只要沒令牌,永平帝都不給開城門。

此時已經是夜半三更,無星無月,滿天的烏雲壓境,空氣悶的不像樣子,眼瞅著一場雨要下來。

“……等打完這場仗,咱們再詳談?”

江夏王側身看看淮陽王。

淮陽王肥臉擠出燦爛的笑,五官都要沒了:

“我定然以皇叔馬首是瞻啊.”

江夏王點點頭:“刀劍無眼,戰火無情,咱們先活下來再說吧……指不定都活不到戰事結束。

但願天偌我大梁.”

淮陽王跟在後邊連話都不想說了,一臉的嫌棄,太晦氣。

就不能說句人話嗎?

江夏王德高望重,年事已高,活不活下來不打緊,他可正當青春年少,大好年華,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等著他呢,怕死怕得緊。

幾個響雷,憋了小半天的瓢潑大雨終於下來了,沒等走進屋子就淋了兩位王爺一身。

“總感覺不太吉利啊.”

江夏王嘀咕。

如果殺人不犯法,淮陽王已經弄死他。

“天偌大梁!”

淮陽王迷信,知道大仗將至,到宮裡先去太皇太后那裡的小佛堂上了柱香。

江夏王古怪地看了淮陽王一眼,笑笑沒說話。

###

雨一直下到隔天的清晨。

桂陽王卻是在天將亮未亮的時候揮軍而至新亭。

新亭緊靠長江邊,是國都建康的西南要塞,但凡有人攻城必經新亭,太祖曾稱其為‘兵衝’之地,為兵家必爭之地。

桂陽王親自督戰,雙方打了個不分勝負。

……

幾乎是一早上,建康城就傳遍了,讓所有人提心吊膽的桂陽王終於打來了,僅僅是一上午,建康城內燒殺搶掠不下五起,整個城中人人自危。

危的不僅是外面隨時可能攻進來的叛軍,還有城中分分鐘為自己人所害。

朝廷明令,但凡再有燒殺搶掠者,官府一律格殺,無須押解。

儘管如此,犯罪雖然見少,但依然沒有止住,甚至已經有登門入室搶劫,各世家大門皆有護院,倒不擔心這個,大多的商戶人家更多遭受襲擊,反而普通百姓少之又少。

謝家時刻關注著戰事,自然第一時間就知曉。

這一次,大家都聚到了易安堂,甚至薛醫生和醫女也都給接了過去,就怕府裡兩個孕婦有個緊急事故,也好就近醫治。

無形中氣氛就又給提升了。

大家都沒有什麼胃口,這時也都不強顏歡笑了,假笑都擠不出來了。

氣氛太壓抑,蕭寶信坐了一會兒就去了西廂歇著,進屋之後又把丫環都給打發出去了。

連有梅這腦子遲鈍的都發現這幾天她們四大丫環的日常就是守門,而且是遠遠的。

“我們,難道不該貼身服侍嗎?”

她天真地問,大丫環乾的就是這樣的活吧。

棠梨:“乖,夫人叫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

“……我們是失寵了嗎?”

有梅停了半晌,忍不住問,有種失業的危機感。

她不招待見正常,她也不會說不會來事,仗著膀子比旁人大的力氣。

可其他人能說會道的,怎麼也和她一樣,遠遠發配‘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