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食指豎在粉唇前,作噓聲:

“你也是,長點兒心,你就沒發現這兩天夫人的怪癖?她時不時就捧著肚子,和肚子裡的小郎主聊天.”

被打發的太遠,她也聽不清,只不過某個角度她看見過。

“夫人擔心郎主,這是拿小郎主打發時間呢?”

木槿說完自己都不信。

四大丫環聚到一處一頓瘋狂揣測,沒有結論。

無非就是歸結於女子懷了孕後可能會有的各種怪癖。

失寵?

除了有梅還有點兒懷疑,這念頭根本就沒在其他三個人腦子裡出現過。

畢竟像她們這樣揍得了郎君,抽得了小娘,能打又有顏值,能貼身伺侯,乖巧又聽話的,怎麼會失寵?

失寵這兩個字,就不在她們的人生字典裡。

蕭寶信在屋裡哪管得著四大丫環背地裡在叨咕什麼,那幾個都是練家子,耳聰目明的,不支遠點兒真沒法兒和‘朕’說話,跟現場直播似的,能聽得真真兒的。

“桂陽王打來了.”

蕭寶信拍了拍肚子,算是打招呼了。

莫名的,這麼像西瓜?

蕭寶信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腦洞給嚇到了,這麼緊要關頭,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的想法會這麼精分,還有心關注西瓜。

肚子裡懶懶地回了一踢。

昨晚上見過謝顯,‘朕’就明顯情緒低落了。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他遺憾啊。

謝顯死的早,可是他的大名,‘朕’卻是如雷貫耳。

其人固然不得世家之心,但楊劭一向推崇,他作為兒子自然深入研究過。

研究過後,他才發現居然阿爹在外每一次的升遷都有謝顯的影子,離不開謝顯的操作。

幾次朝中有人彈劾阿爹,甚至都是謝顯力排眾議擺平此事。

玉衡帝后期沉迷酗酒,朝政多有賴謝顯,正是所謂的位高權重。

阿爹前世常感嘆人生際遇之奇妙,他在建康時與謝顯並無深交,不曾想成就他一番偉業的居然是他。

尊謝顯為神交之友。

一度,‘朕’甚至懷疑起楊劭與謝顯的關係,眾所周知的,謝顯終生未娶,死時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而阿爹時不時就要懷古念賢,謝顯跑不了的第一個。

在他們大齊,謝顯雖然死了,但比活人還要有名,大齊處處都有他的傳說。

誰不知道大齊開國皇帝極為推崇謝顯?

楊劭英偉,謝顯又是公認的美男子,俊逸絕倫……

斷袖分桃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吧?

現在,‘朕’為自己曾經齷蹉的想法,深表同情。

誰能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

——謝顯和他爹沒事兒,清清白白,和阿孃卻是有了不只一腿啊。

人家成親了,娃兒都有了——對,就是他!

事實,也沒有比他想的純潔多少。

前世分明是他想歪了,阿爹每走上至高位置的一步都有謝顯的影子,不是因為阿爹,而是因為阿孃吧!?

謝顯,分明是把自己當成守護天使,找個人替他去愛阿孃啊。

酸。

他還沒長牙,牙床都酸倒了。

這場夢,為何還不醒來?

醒來,他又是一條好漢!

蕭寶信摸摸肚子,無聲地笑了,還真是固執的人,居然還認為這是一場夢。

他既然這麼想,姑且就這麼想吧。

生出來,或許他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蕭寶信只頭疼這個‘朕’,肉體是謝顯的兒子,靈魂卻還有著前世記憶的楊劭之子,這關係何其混亂。

“……你不想問問蕭二孃?”

其實,她一直等他開口。

當時見蕭敬愛時,不是肚皮厚實把他擋住了,她有種感覺他都要跳出來了,就那麼激動。

可是就那一次,從楊府出來一直到現在,卻提都沒提她一句。

蕭寶信有點兒摸不清‘朕’的脈了。

誰知肚皮裡傳出‘呵呵’兩聲冷笑。

‘她不配!’

‘她都不配朕問出口!’

‘她怎麼可以重生,她憑什麼?’

說是不配,可提起蕭敬愛來他還是異乎尋常的激動,似乎承認了她重生的事實,他就不是弄天劈地頭一份了,就不是特殊的恩寵了。

‘她一個爬了姐夫床的寡婦,憑什麼有這麼大的機緣重生?還想算計你——我就是在阿孃肚子裡沒法出去,要不你看我不抽她倆嘴巴!’

‘有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若不是她,阿孃何至於與阿爹決裂——就是個沒底線沒道德,又沒福氣的貨。

不知做了幾年皇帝,都已經放回自我了,言辭粗糙,可沒半分的修飾。

或者是在肚子裡不見天日,給憋的?

蕭寶信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朕’咬牙切齒的狀態——

事實上,他連牙也還沒有。

可就是那麼激烈,那麼狂野。

‘……看她作死吧,半點兒水花沒折騰出來,悄無聲息的就死了。

人心壞損陰德,真心不假,衝她,我信因果報應。

四十來歲嘎嘣就死了,哪及得阿孃人美心善福澤綿長?’

他成為胎兒的前一天,阿孃還上躥下跳把爬樹上下不來的小十九給救下來。

阿孃五十多了,那模樣頂多也就三十歲,不知道的看了比他家皇后還要年輕。

身體素質就更不用說了,天天練武,比他這當兒子的可強多了,一個打他十個都不帶喘氣的。

‘朕’不提蕭敬愛還好,一提就止不住了。

禍害他家兩代人,要不是看她到底是阿弟的親孃,阿弟又以他馬首是瞻,為了救他幾乎失了性命,他早就暗中下手給她弄死了。

好在她識相,自己死了,沒讓他倆兄弟反目。

可心裡那股子恨,那股子厭惡,延續兩世他依然刻骨銘心。

至少在那貨沒勾搭上姐夫之前,他們一家三口是最幸福的。

蕭寶信就‘朕’絮絮叨叨說起了前世,情緒極其亢奮。

她都不用張嘴,就聽‘朕’說話了,顛三倒四,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說到後來味兒就變了,開始檢討當初他耍的那些心眼。

蕭寶信:這是前世和她耍了太多心眼,陰差陽錯重生,知道她聽到人心聲的技能,開始掛不住臉了?

‘所以,那個……朕,我是說我,阿爹到底是誰啊?’

‘阿孃,你和我說句實話。

‘朕’執著於自己的身世,已然走火入魔,是他繞不過的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