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淚,人道他憨態可掬,也就他自己知道自己身心疲憊,綵衣娛親而已。

不是他自視高,而是他年紀大,他敢說,在場大部分的人都沒他年長——

他指的當然是實際年齡。

蕭寶信和謝婉,王薔、王十二孃坐在一處,蕭妙容還有一個月就生了,如今大著肚子給她們寫信,寫的滿紙辛酸淚,都是孕期的各種反應。

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夠折騰她,從懷孕一直吐到要生,而且動不動還愛流血。

這也是肖夫人明知道蕭二爺在家裡各種放飛自我還沒有及時趕回來的原因。

蕭妙容這一胎大半時間是在床上靜養,肖夫人根本離不開。

蕭寶信是自打蕭妙容懷身子就把自己頭胎收拾各種瘦身纖體外加滋補方子,連方子帶實物都給打包過去臨海,三四個月一次。

補品、吃食帶建康城新出的新款布料綢緞,哪樣也沒少了她的。

幾個娘子坐到一處,也就是說些家長裡短,不知不覺就說起了蕭妙容,再由蕭妙容帶到了一連串懷了身子的孕婦。

聊的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謝顯哪怕有心親近,都不好意思擠上去,索性坐在謝母旁邊。

謝母怕蕭二爺、蕭三爺在,小輩的小娘子們放不開,家人一道吃過膳問過了安就讓他們自行去了。

倒是謝晴,有謝顯那盞明燈在一旁照著,想走都不好走,尤其是在被蔡夫人死死盯著。

自從他背後偷聽親爹線上教親兒媳婦拿捏親兒子之後,婆媳倆算是把話給說開了,也不再別別愣愣,又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蔡夫人現在熱衷上了瘦身,興致勃勃地減了半個多月,目測半兩沒瘦,但顯然並不以為然,她覺得自己瘦了不少,現在已經湊到年輕小娘子那邊分享經驗去了。

只留下王夫人和袁夫人坐在謝母身邊,說的卻是上族牒一事。

其實早在蕭寶信嫁進謝家半年之後便該去下邳先把族牒上去,這才代表了正式嫁入謝家,並取得了謝家的認可。

結果蕭寶信剛進門沒多久就懷了身孕,再沒多久天下大亂,想去也去不了。

好不容易世道安定些了,蕭寶信又有了。

“……不管怎麼樣,這一胎生完真的是要趕緊把族牒上去,要不然好說不好聽,被人拿出去又會說咱們家沒規矩.”

王夫人敦促道:

“我之前去給阿昭上族牒,族人就已經很不滿意了。

族長還單獨和我說過,認為咱們阿郎是不是不大尊重宗族.”

“這話傳出去可不好.”

袁夫人雖說聽著刺耳,但王夫人說這話總是沒錯的:“是該去的。

等生完孩子,好好調養調養身子,別管你公務有多忙,上族牒這事兒不能再拖。

阿琰都快一歲了,也還沒上族牒。

親家那邊是好說話,真說出什麼,是咱們不佔理.”

謝晴突然問:“咱們家阿晀,上了族牒沒有?要不,這次我和阿兄一道去下不邳.”

蔡夫人走過來剛要坐下就聽到親兒子說這麼句沒心沒肺的話,冷眼斜了他一眼:“上了,讓你阿爹帶阿晀上的,等你只怕你孫子都有了,我兒媳婦還名不正言不順呢.”

謝晴摸摸鼻子,算他多嘴。

一家子說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清風突然被叫了下去,再回來的時候就直奔謝顯了:

“皇上請郎主進宮.”

四下一片靜寂。

清風:他說話有這麼大聲,自帶擴音功能?

謝顯並沒有多說話,向謝母告罪之後便先行離開。

謝婉看見了湊上前:“剛才說什麼,進宮?怎麼了?”

“這樣的時間……”王夫人挑眉,“不會是好事.”

蔡夫人:“不會又是哪個……”話沒說完,但她的意思都懂。

“那叫阿兄進宮做什麼?”

謝婉皺眉,和他阿兄有什麼關係?

總不至於什麼事都叫阿兄處理吧?

袁夫人:“也放是政務也說不定.”

蕭寶信始終看向謝顯,在離開時,他轉身向她輕輕搖頭。

他不知道。

並且,他感覺不會是好事情。

中秋夜宴,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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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謝愛卿,你告訴朕是誰?”

永平帝緊緊握拳,額頭上的青筋暴露:“是誰就這麼不想讓朕的孩子出世?”

“懷一個掉一個!何淑妃今日一屍兩命——”

永平帝眼圈蓄著淚,眼珠子都紅了:“何淑妃死了。

朕的表妹死了……她的轎輦上被人動了手腳!”

不得不說,謝顯和太皇太后想到一處去了。

也怕這位變身玉衡帝二代,愛一個死一個,死一個就衷情一個,那太嚇人了。

不過,何淑妃一屍兩命還是很令人震驚的訊息。

謝顯沉吟半晌:“可查明是誰下的手嗎?”

“淑妃身邊有個小太監上吊自殺了.”

有目擊者聲稱曾經見過那小太監靠近轎輦,可平日他頗受淑妃喜愛,並沒人多心。

只是淑妃出了事故之後,這事兒被人揪出來,可惜蕭皇后派人去抓人的時候,小太監已經自殺了。

沒有任何遺言,一根腰帶把自己吊死。

是可以繼續查下去,可是難免還是步以前的後塵,可以預見的,不用查永平帝都知道。

蕭皇后可不就是嗎,堂堂一國之母悄無聲息地讓人把胎就給落了,然後該死的死,再查不下去。

“你說是誰?”

永平帝上前一把抓住謝顯的袖子,像是不問出答案絕不罷休的樣子。

謝顯正色道:“陛下,臣無憑無據怎可胡言亂語,憑主觀臆測行事?”

然後停頓了片刻才繼續:

“若是陛下真想徹查到底,那便差人從嚴從重,一路徹查,無論是死多少人,就一直查下去,總會有露出蛛絲馬跡的時候.”

“哪怕是禍水東引,哪怕是指鹿為馬,只要陛下心裡有桿秤,做到心裡有數也便是了.”

一句話,其實又把永平帝的路給堵死了。

徹查下去的結果是什麼,其實永平帝心裡也清楚。

即便查到了是誰,又怎會有實質證據?

而當這些很有可能是‘被’查出來的證據擺在眼前,他是否處置,又如何處置,是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