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謝寧進謝府就奔著蕭寶信、謝顯兩口子來的,為的就是尋找機會替親孃報仇血恨。

要不是蕭寶信那年將他們一家子趕走,他們何止於流落他鄉,阿孃死於非命?

現在回想看看,當初也是想的太簡單了,只怕靠到死,他都未必能得著蕭寶信落單的時候。

身邊日常杵著幾個凶神惡煞的丫環,每每出場都是前呼後擁。

不是他看她不順眼,雞蛋裡挑骨頭,就是正經的謝家嫡出娘子也沒她這麼個架式。

可是,誰讓謝顯就吃她這一套呢,夫為妻榮,有謝顯罩著,居然就這番作為也在謝家裡大吃四方,人人不以為忤。

如果不是江潛日常勸他靜待時機成熟,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眼瞅著仇人比自己過的好,作威作福,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十、十幾郎?”

謝寧低頭淺笑,如果不是蕭寶信毫無遺漏地感受到他的恨意,真是要被他的表象給騙了,倒是笑的人畜無害,溫暖純良款。

“寧乃十二郎.”

對,十二郎。

二房蔡夫人老蚌生珠得的是十三郎,小十三,結果因為謝寧半路橫插一槓子,多了這麼一個半大小子,謝氏一族從十二排行往後的排序都變了。

小十三變成了小十四,蔡夫人十分的不滿,十三都叫慣了,當面背地裡沒少抱怨。

王夫人自然隨蔡夫人的意,和她一同吐槽。

但也起不了什麼實質作用,排序都定了的。

蕭寶信看了眼同樣不爽的謝琰,這貨純粹是嫉妒人家身高體重大長腿,他還是個小豆芽,得仰望著。

“我勸十二郎在易安堂說話還是注意些。

三叔自然是待十二郎好,他是十二郎的父親。

可三嬸也是你的嫡母,你這般說話,倒叫外人聽了好似……頗為曖昧。

以後,為免不必要的誤會,十二郎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對謝寧,蕭寶信是半分也不留情面。

就沒想著緩和關係。

因為沒必要,人家眼中釘肉中刺的把你當殺母仇人,你上趕著解釋討好,在人家眼裡你頂多是既當又立,心虛的表現。

以前蕭寶信只當謝顯是防患於未然,處處提防,純屬謹慎使然。

可是自從她懷孕之後五感極為敏銳,尤其於人情緒的感知,可以說完全是感同身受。

懷了雙胎之後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到達了人神共憤的程度,該死的……根本不用多強烈的情緒,基本上這麼近的距離瞞天瞞地都瞞不過她!

她從來不知道謝寧對自己的恨意能達到如此深的地步。

唔,恨不得抽筋扒皮也不過如此吧。

“行了,你去吧.”

蕭寶信皺眉,對這種情緒的感同身受著實難受。

謝寧在袖中握緊了拳頭,饒是他自認兩年多的時間修養有了長足的進步,也儘量做到了榮辱不驚,可蕭寶信這麼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態度還是傷到了他。

太目中無人了!

踏馬的,要不是蕭寶信為人囂張,出入前呼後擁,防守太過緊密,連她兒子都一樣身邊少不了人,他早下手弄死她(他)了!還留得她如此囂張?!

幸好,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

她懷了雙胎本就生產艱難,萬一天不收她,他定要收了她!

“那十二郎告退.”

“等等.”

蕭寶信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沒等‘聽到’什麼,謝寧先驚了——

“你要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開我,無禮,放肆!”

他大叫,臉漲的通紅,甩袖子就要轉身離開,結果有梅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往前一扽。

謝寧眼珠子好懸沒瞪出眼眶掉地上,女土匪啊!

他娘是小門小戶出身,平時住的地方也都是小老百姓居多,雞飛狗跳的日子也不是沒見識過。

但就這一出,他長這麼大沒經歷過。

戰亂起來,見的也都是燒殺搶掠,豪門大戶這麼個派頭,他是真沒見識過。

什麼叫粗鄙,什麼叫跋扈——

這就是啊!

“你們要幹什麼?來人,救命!”

也顧不得擺款,也顧不得矜持了。

等他安排好人下手,只怕自己這小命先沒了。

容安堂派在身邊的丫環小廝所為何來,他不是不知道,防他跟防賊一樣的。

想來那就是謝顯他們夫妻做賊心虛,害死了他娘他們自己心裡有鬼,不然能往他身邊安插那麼些個眼線嗎?

……莫不是江潛辦的事漏了?

讓蕭寶信收到了風聲,要不然怎麼就至於突然發難,在易安堂眾目睽睽之下衝他下手了?

何止謝寧驚了,謝琰也驚了。

太明目張膽了!

小手捂著眼睛,胖乎乎的手指頭卻又分出兩道縫,目不轉睛地看著被抓住,滿臉通紅,目眥欲裂的前世的他的侍中。

謝寧不知道蕭寶信何故出手,謝琰卻知道啊。

這定然是親孃想要從謝寧身上聽到什麼,覺得他有可疑。

可是易安堂內,眾目睽睽之下,真真的是……

咦,三房王夫人進了易發堂,居然眼神瞬間從熱鬧哄哄的亭邊劃過,徑自進了主屋裡。

“你做什麼呢?”

蕭寶信看向有梅,“還不放手?抓著十二郎的衣領做什麼?”

“我是看地上有根樹枝,怕他不小心踩到,再摔了跟頭,所以拉他一把,你……快放手吧,你便是也瞧見了,也不能揪著小郎的衣領,”蕭寶信諄諄教導:“不雅.”

有梅:“哦,我沒看著,我就是看夫人抓住他,以為他是對夫人不敬.”

夠實誠。

謝寧都快氣笑了,你對得起你家夫人給你現想的這個並不高明的藉口嗎?!

蕭寶信也不以為忤,看向謝寧:“你走吧,看著腳下。

滑倒了摔著了就不好了,在我跟前,與我無關沒準都會被誣賴潑我髒水.”

謝寧拂袖而去,受不得這種侮辱。

走了兩步,再忍不住回頭一個抱拳長揖:“謝阿嫂相助,才致寧並未摔著滑倒。

但寧為阿嫂名聲所慮,還是想提醒阿嫂,既入了謝家門還是顧念些臉面禮儀,這般拉扯不清,讓人看到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於寧,於阿嫂名聲都不利,阿嫂以後還是莫要如此行事才好.”

“也要為長兄考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