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江清棠送到鬱林小區,她下車的時候沒站好趔趄了下。

賀洲下意的伸手,眉頭蹙的死緊,眼裡劃過一絲隱忍著的心疼。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哪怕是第一次她來求他幫她的時候。

那個時候如出生狼崽,清冷的眼神裡滿是隱忍不發的堅韌不拔。

她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呢。

是第一次在樓下跪了一夜反思自已可有可無的錯誤。

是被當做玩物拱手讓出,在所有人的眼中難堪,被羞辱。

又或者是在他醉酒後的某一次她被誤傷手掌按在了破碎的玻璃碴中血跡滿滿。

或許連賀洲自已都沒意識到她的轉變,可他卻清楚的記得。

他看著她清瘦背影每一步都走的失魂落魄,

他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悶著疼。

之後的幾天江清棠每次都會做好飯菜放在保溫桶裡帶過去給林辰。

期間也會跟他聊聊天,像普通朋友一樣,林辰偶爾也會想聽聽他過去的事情,江清棠就耐心的講給他聽,只是省略了自已的部分。

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江清棠想著他總有一天也許會記起些什麼。

直到這一天,林辰跟她說他要到另一個城市去。

“為什麼?”

江清棠面對這突如其來轉變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林辰笑的有些靦腆,“因為我戀愛了,是她想跟我一起去另一個城市發展?”

看著林辰眼底臉上的笑意,江清棠的心好似被一根長針硬生生的扎穿了。

痛的呼吸不上來。

胸口悶痛著,眼淚星星點點的爬上眼底,她大口呼吸了好幾口。

“你……”

“哎,這就是我女朋友……”

一名護士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林辰拉住她的手跟江清棠介紹。

江清棠用力掐著自已的手掌讓自已不要在他們面前失態,逼自已扯出一個笑容來,剋制住哽咽,“好,你們,你們,恭喜。”

最後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找了一個藉口離開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低著頭往前走,額頭一下子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賀洲視線突然闖進她手足無措淚眼朦朧的模樣,心停住了一瞬。

眼底情緒波動,他按住她的肩膀,努力放平聲音,“哭什麼?”

江清棠胡亂抹了兩把,搖頭,“沒什麼。”

賀洲大概知道是為什麼。

畢竟,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也許當時會想到她有現在這種模樣,但真正當她的脆弱無助委屈出現在自已眼前時,他沒料到自已的心會這麼痛。

江清棠要走的時候,賀洲拉住了她的手腕,強硬的把她拉著往門口走。

“嘶……賀洲你放手,好疼……”江清棠去扯他的手,卻被大力鉗制著無法掙脫。

身體被逼到牆角,下巴陡然被掐住,被迫抬頭跟他對視。

賀洲的眸子猩紅一片,看著十分駭人,他咬牙切齒的低沉出聲,“江清棠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你想要我怎麼樣,啊,你想要我怎麼樣啊……”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無助淒涼。

像是一隻受傷的幼獸。

江清棠被驚住了,有些滯住的看著眼前的賀洲,看著他眼底染上水光。

“賀洲……”

她輕聲開口。

賀洲閉了閉眼,長而翹的睫毛突然被暈溼,他低頭靠在了江清棠的頸窩處。

“別動,讓我靠一會兒,就一會兒。”

語氣裡包含著那樣的脆弱和懇求。

江清棠身體崩的很緊,一動不動,感受著頸動脈處的溫熱呼吸。

她抬手想放到他的背上,可最終還是沒有動。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賀洲抬頭睫毛溼漉漉的但眼裡已經沒有水色了。

他扯了扯唇角,自嘲一樣,“我不是故意讓人討厭我的,只是,只是心裡有點不舒服,就像你一樣。”

她可以因為林辰變成這副模樣,而他也是因為她的喜怒哀樂而牽動情緒。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自已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在意她的一舉一動,關心她的所有一切,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高高在上的金主成為動了真心的階下囚。

江清棠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她垂眸沒去看賀洲的臉色,搖了搖頭,“你走吧。”

看著那雙高定的尖頭皮鞋離開視線,腳步聲越來越遠,過了好一會兒江清棠才抬起頭來。

看著遠去的庫裡南,她眸子失焦的望著遠處的紅綠燈,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四肢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

回到家以後江清棠就把自已悶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團蠶蛹,什麼都沒有想,陷入黑暗寂靜的一片,逐漸逼著自已沉睡過去。

只要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鬆懈。

只有這樣才不會去面對殘酷的現實生活。

林辰的飛機在明天下午3點,江清棠一直睡到了下午1點半。

直到林辰給她發訊息,她懵逼了好幾秒才突然從床上彈起來,跑到衛生間手忙腳亂的梳洗打扮。

她坐在計程車上看著她跟林辰的聊天介面,這條訊息往上還是她在問他要吃什麼菜,他的回覆是什麼都愛吃,上次的糖醋魚很好吃。

再往上滑,還是一些日常瑣碎又溫暖的對話。

她手指在螢幕上緩慢的滑動著,最終還是猶豫著把聊天記錄刪除了。

只要沒有了,大概就能當做沒有發生過,痛苦就會隨之減少一些。

機場大廳。

江清棠看著倆人挽在一起的胳膊,努力忍住了眼眶的酸澀感,“到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已呀,還有要照顧好女朋友,林辰哥,以後的生活一定要越來越好,幸福美滿。”

她笑著祝福他。

林辰也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看了眼身邊的人,對著江清棠說道:“嗯我會的,雖然我還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但總感覺我們之間好像是很重要的關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祝你以後也要找到自已的幸福啊。”

江清棠喉嚨哽咽,忍著沁出的酸澀,笑著回,“好,我會的,林辰哥,我會的……”

機場廣播提示登機的聲音響起來,林辰對她說再見,跟身邊的人一起轉身離開。

一步,兩步,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江清棠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身體靈魂裡跟隨著他們的離去一同剝離。

機場的人熙熙攘攘,可是她感覺好空曠,什麼聲音都像是隔著一層水膜傳進她的耳朵裡,交織著轟鳴和沉悶。

她眼裡只有越走越遠的林辰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