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寒亭一杯清茗飲 不知禍事惹身邊

席風瑟瑟，柳骨橫飛，雪花漫漫散落，惹得亭橋院落都儘早披上雪白的貂裘。恰在此時，古箏一曲通透深深庭院，為這太守府獻上一絲生氣。

曲聲剛起不久，一女子妙音便應曲而生：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嘆有餘哀。借問嘆者誰，言是宕子妻。君行踰十年，孤妾常獨棲。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偏鋒閉著眼，一動不動地坐在湖中假山上欣賞著這精彩絕倫的曲樂和那曼妙繚繞的嗓音。此時的偏鋒已與假山渾若一體，任憑風雪輕撫，也不願破壞這爛漫的情境。

曲罷，女子撫琴以禮，另起他樂，卻不做任何聲響。

只聽偏鋒起聲附和道：“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碩人敖敖，說於農郊。四牡有驕，朱幩鑣鑣，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發，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偏鋒唱完，女子曲閉。

“公子可願起身到這寒亭避避風雪？”女子起身一揖，以禮示之。

偏鋒聳了聳肩膀，抖了抖身上飛雪。起身一躍，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穿過大半個水面，又在湖畔水面踏點了一番，最終落在寒亭附近的欄杆上。

“公子好俊俏的功夫！”女子內心驚訝，卻接著輕言到：“此庭名為寒亭，僅有淡茶一壺，公子可願細品？”

偏鋒走下欄杆，右手持劍淡淡地行至女子對面，緩緩坐下。偏鋒剛一抬頭便已入神，雙眼緊盯女子。只見她頭戴足金鳳釵，髮髻婉轉盤曲，烏秀長髮披肩而落；面若羞花，在寒風地輕撫下透出一抹淡淡地紅暈；黛眉遠山、杏眼藏秋、朱唇編貝、冰肌玉手，五官秀麗可人，渾然天成，毫無雕飾，凡言難喻……

女子緩緩將一壺清茗倒入一玉杯中，然後將玉杯置於客人面前。“公子請慢用。”女子左手託袖，右手相面以禮。

偏鋒被這一禮語撥醒，低頭望著已倒好的淡茶。偏鋒右手將熱氣輕挑入鼻，頓了頓繼續說：“嶺南的鼎湖茶，看著色澤，怕是有點陳舊了。”然後偏鋒抿了一口，繼續說：“爽口，爽口！樂哉，快哉！”

“公子果然好眼力，此茶確實是嶺南鼎湖茶，也是稍微陳了點，但是清脾養胃、爽口提神之功確實未減半分。”說完，女又為偏鋒添了一口。

“在下偏鋒，偏袒的偏，鋒利的鋒。冒昧問一句，姑娘芳諱為何？”偏鋒拂面雙手作揖。

“妾身卓鳳玉這廂有禮了。”卓鳳玉起身還禮道。

“果然是卓夫人，我想這深深庭院，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彈出如此精妙的古曲。在下聞得夫人美名，未曾遞帖就冒昧相見，請夫人莫怪！”

“偏鋒公子，見笑了，拜帖倒不必，通知府衛便可，為何盡做翻牆越府之事？”

“在下乃江湖中人，不喜世俗繁瑣之事，來去隨意，不受拘束，還請夫人見諒。”

平日放蕩無束的偏鋒在卓鳳玉面前也是不敢太放肆，說完此話，自已都覺得心虛。為了緩解尷尬，不等卓鳳玉張口，偏鋒便繼續說道：“在下冒昧拜訪還有一事，請夫人留意。”

“公子請講。”

“昨晚，在下在……”妓院一詞還沒出口，偏鋒就想這詞大為不雅，於是改口道：“在下在客棧偶聽幾個蒙古人對夫人出言不遜，似乎略有歹意，請夫人平日多加防衛，以免中了歹人計謀。”

說完，偏鋒已手心冒汗，緊張不已。偏鋒對於那幾個蒙古人是否對卓夫人懷有歹意拿捏不準，不過提醒夫人多加留意偏鋒認為卻是很有必要。

“先生，妾身略有幾問還需公子如實回答。”

“夫人請講！”

“本縣鎮守將官皆為漢人，可圈可點的蒙古人是否為檢軍使查干八日大人的部將，此其一；如若是檢軍使的部將，我夫在述職前早已將其安排在本縣驛館，客棧一說如何而來，次乃其二；公子如何得知幾名歹人想謀害我，此其三。”卓鳳玉說完便盯著偏鋒，略有期待。

“夫人果然聰慧過人，不瞞夫人，昨晚宵禁之時，在下於風月場所歇息一晚，恰遇見一名蒙古人鬧事，方才得知此事。”

“偏鋒公子若如此說來，妾身便不再存疑。謝謝公子。”

卓鳳玉聽完偏鋒的話，心想無論此人說的話是真是假，於我無害，我稍作提防便是。此人輕功何其了得，想必劍法也是卓然超群，若要偷襲我，恐怕我也奈何他不得，如今生逢亂世，夫君身邊又無高手相隨，若此人能為夫君所用，或許能助夫君成就一番霸業。

卓鳳玉並無心聽偏鋒提點歹人之事，於是草草肯定偏鋒的回覆，將話題一轉，接著問道：“剛才見公子從百米外湖心假山彈跳至此，輕功都這般了得，想必公子劍術更是絕世無雙，敢問公子師承何派？師父是誰？”

剛出道的偏鋒被卓鳳玉這般稱讚，心中已是歡悅至極，但仍然謙遜道：“夫人過譽了，在下師承懷谷派，至於師傅名諱，在下不敢多言。師傅有命，他老人家名諱，徒兒在江湖中不得提及。請夫人見諒。”

卓鳳玉自知江湖中人行事向來詭異，隱其名諱並非罕見，他不願說，我便不再問。

“公子今日前來，難道就為提點妾身防範歹人之事？”

“正是。”

“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江湖中人，浪跡天涯，本是四海為家，今日本就是為了提點夫人而來府中，明日便動身離開新鄉。”

“如今戰火橫飛，盜賊四起，想必路上也是劫難重重。公子可願在府中小住，等我夫君回來，我讓他好好答謝你一番，你再啟程，如何？”

“卓夫人好意在下心領，只是我有一姐尚在城中，我已答應她明日動身，再行推遲恐有不妥，請夫人見諒。”偏鋒無意在楊府過多逗留，於是起身告辭。

卓鳳玉還未來得及挽留，偏鋒便騰空一躍，盾牆而去。於是卓鳳玉齜著牙說道：“不知好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