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詛咒，陰翳的蛇眸

大意了！凱森跌坐在樓梯上，泛著油光的外骨骼逐漸從他臉上褪去。他防範著對方入侵他的大腦將他帶入幻境，但是他沒想到對方可以直接在他眼前製造幻覺誘引他離開一樓。直到他的天眼感受到時翎的危機，強烈地共鳴讓他頓時清醒過來。

“時翎！莫伊！你們兩個聽得到嗎？”

通訊器裡只傳出音璃的聲音，“他們應該是陷進去了，你現在在幾樓？”

“五樓。”凱森說著開始仔細觀察五樓的構造，五樓算是頂樓，常年受到漏雨和暴曬等影響牆壁早已發黴發黃。不過好在光線充足，可以看清周圍的一切。他記得莫伊當時是從三樓的視窗進來的，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事。

“我在地下室，我想你還是在樓上待著吧，這裡的情況你不看更好。”音璃的聲音很低沉，彷彿在抑制什麼東西，絲毫沒有平常的開朗，“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連環作案，並且犯案者是一名創能者，不，有可能不止一個人。”

凱森大概猜想到了音璃看到了什麼，“還有活著的人嗎？”

地下室，仔細搜查了一遍之後，音璃面對著屋子裡的大池子臉色凝重，房間裡滿是用鮮血畫出的紋路，如同過去野蠻部落的祭祀儀式，“沒有……一個都沒有。”

“嗯……也能猜到。”凱森一間間屋子找過去，仔細地搜查同時快速朝著樓梯方向靠過去，他上來時對方應該用了某種手段使得整個醫院的構造像迷宮一樣，此時他並不記得自己是從哪邊上來的，“我先去找到他們時翎，他似乎遇到麻煩了。”

“我去找他們，你在五樓仔細搜查，我覺得那裡極有可能藏的有人。”音璃吩咐道。

凱森眉頭一皺，剛想拒絕這個提議就聽到音璃呵斥住了他，言語中包含著她一直壓抑的怒火，“聽我的！現在不是你們玩的時候！這不是一次遊戲！”

這次行動完全脫離了音璃的掌握，一開始這些小孩不聽話也就算了，但是在敵人的老巢還敢這麼大意，已經不是愚蠢可以形容的了。這種危機時刻自然不是算賬的時候，但是也不能再讓他們繼續胡來。

“莫伊根本不聽命令，孤軍深入是多危險他倆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嗎！你和時翎在一樓是不是自以為安全走散了？我告訴你，哪怕是你也根本沒有出過任務的經驗！所以收起你們的自以為是！”

凱森沉默地低下了頭，面色鐵青，隨手摘下了通訊器，怨恨地看著這層的一切。他和時翎不一樣，這次任務的失誤和過錯不僅使得他極為羞愧，同時音璃的訓斥宛如大庭廣眾之下給了他一巴掌一樣，非常讓他難堪。搜查這一層是吧！那我就搜查給你看！他的捲髮泛起棕褐色的光，無風自動彷彿燒開的水一樣，光芒消退，滿頭的髮絲化為群蛇吐芯盤旋！

搜查！搜查！不就是按照你說的做嗎！他惱羞成怒，腦後的蛇群迎風而漲化為巨蟒，撞碎了面前所有的房間的門，蛇口獠牙上的毒液滴在地上，侵蝕出一個個的小坑洞。

凱森癲狂地舔了舔嘴角，逐漸忘記了原本的掃查目標，狂妄地在五樓橫衝直撞，一頭蛇發彷彿失去理智一般，無論是什麼地方都蠻橫地衝過去，為凱森的步伐掃清障礙。

“凱森！凱森！”音璃正焦急地朝二樓趕去，通訊器那邊傳來了拆遷一樣的轟鳴，“凱森！不要這樣！不要讓你的負面情緒影響你！你這樣五層說不定會塌的！”

凱森根本聽不到音璃的聲音，此時他已經清掃了五樓的大半個區域，向著最深處的辦公室逼近，看樣子那裡應該是過去院長的辦公室，單從那棕色的隔音防盜門就可以看出和別的房間不一樣。

……

時翎狼狽地抱著腦袋四處逃跑，他的通訊器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那裡，這一層的各個地方都被貼上了鏡子，無論朝哪裡跑感覺都是錯的。他也嘗試過將鏡子打碎，但是碎掉的鏡面映出更加無法辨認的扭曲景象，完全起到了反作用。

他身後一人健步如飛，手裡提著染血的砍刀。那人帶著一張猙獰的笑容面具，身上穿著可愛的牛仔揹帶褲，身量不高，如果不是手上那些皺紋說他是一個年輕的孩子肯定有人信。但此時此刻時翎就是在被他追殺，自己的撲克準頭還是不夠，只能靠著牌上鐫刻的能量紋路呼喚他們亂飛。都怪凱森！當初要是讓自己拿槍豈不是沒這麼多事了！他迫於無奈，轉過一個路口再次融入無形。身後追擊者並未多做遲疑，鼻尖輕輕抽動幾下，常人根本聞不出來的微弱氣味進入他的鼻腔中，轉身朝著左側追去。

其實凱森是對的，無論是開槍的火藥氣味還是硝煙對他來說都不是好選擇。

時翎想要快點跑到一樓逃離這個鬼地方，但是樓梯口也被鏡子遮住，完全找不到在哪裡，四下望去全是鏡子，整個二樓就是一個封閉的屠宰場，而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突然追擊者的腳步慢了下來，他彷彿感覺到了什麼，撇下時翎發瘋一般朝樓上衝去。時翎疑惑地停下腳步，試探著往回走了幾步，確定對方真的是走了。

這算什麼？不殺我了？

“咔嚓！”樓梯口的鏡子直接被敲碎，嚇得時翎急忙又開始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只見一隻大大的毛絨玩偶擊碎了木板衝了進來，時翎急忙顯出身形揮手道：“音璃姐姐！我在這兒！”

雪花星光從玩偶頭頂落下，音璃與玩偶交換位置來到近前，冷冷地看了時翎一眼，“他往哪兒跑了？”

時翎體力不支坐倒在地上，說道：“樓上，他似乎樓上有什麼寶貝東西。”

音璃轉身就走，“你快出去等我，再亂轉就直接開除！”

時翎呆滯地望著音璃上樓，他明白音璃大概是真的怒了。這次任務也確實，他們都太想立功，反而導致現在三個人深陷危機。

那個人雖然強，但是想來音璃應該是有自信可以勝過他才會追過去吧？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時翎剛想邁步離開這裡，他在緊張之後放鬆下來腦子會突然之間轉的飛快。

幻境裡那個女生說他的弟弟乾的壞事……

他的弟弟在這裡……

他弟弟突然跑上去找什麼東西……或者是找什麼人……

我已經很久沒有受到幻境的干擾了……

難道！時翎站在樓梯口上下為難，最終一跺腳衝了上去。對不起了！音璃！我還要再亂來一次！

……

“淨化！”雪花星光飄舞落下，莫伊終於從噩夢中醒了過來，她的眼角還帶著淚珠，嚇得面無人色。

要不是現在不是時候，音璃真想給她兩巴掌，要不是她太過自信先衝了過來，也不會導致現在的形勢這麼嚴峻。她直接讓玩偶將驚魂未定的莫利抱了出去，免得再出什麼差錯，現在這個兇手能否抓住是小，保住幾人的命為重。生氣歸生氣，音璃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三個頗有天賦的弟弟妹妹在這裡殞命。

莫伊自從來到這裡之後，一直在三樓？音璃忽然意識到，時翎是因為天賦創能，在幻境中可以保持清醒的認知，凱森則是因為自身攜帶著許多保護性護符，那莫伊在這裡這麼久，那個兇手沒有對她下手嗎？要知道，莫伊完全沒有防備，而看起來兇手對每一層的情況似乎也是瞭如指掌，不可能不出手啊。

她一邊跑向五樓一邊打量四周，只見地上許多木板有被踩碎的痕跡，看形狀類似馬蹄印，難道這裡還有變異的人類嗎？還是說這些馬蹄印和莫伊有關係？

這些都等回去再說，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單獨身在五樓的凱森。如果那個人有同夥的話，極有可能也在五樓，也就是說凱森現在面臨被夾擊的危險！

……

遠在千里之外，幾乎所有基地中的成員都聚集在大螢幕前，屏息觀看著戰局。

“嘶嘶——！”雙眸豎瞳，一頭蛇發的凱森趴在地上，似乎已經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嗜血地看著面前的人。可能是因為今天確實太忙了沒有好好吃飯，凱森哪怕是意識逐漸模糊了，但是本能的飢餓卻更加強烈。

而那個戴面具的人，全程不發一語。話太多容易出破綻，面對來抓他的人保持沉默是他一貫的作法。正像過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來探險這裡的愣頭青一樣，都殺掉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這個蛇精確實出乎他的意料，搏擊技巧絲毫沒有破綻，完全不像二樓那個只會隱身的人。

部長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她沒想到這一次來的新人一上來就給自己整這麼一手，打草驚蛇，孤軍深入，基本上所有能犯的錯都給她犯了一遍！“靜籟，溯，你們兩個去接應他們！放下手裡所有的活立刻馬上！”

其他的新人分散地坐在四周，但他們都揪著心望著大螢幕，每一次凱森和對方的交鋒都看得他們心驚膽戰。這裡的視角是微型監視器傳來的，無論是誰出來執行任務都需要佩戴的監視器傳呼機一體的小裝置，此時這個監視器是被凱森丟到了地上，所以才能看清整個屋子的情況。

聽到部長的命令，溯和一個骨瘦如柴戴眼鏡的銀髮男生急忙衝向傳送室，甚至想選直升機，選車子都怕慢，目前的情況十萬火急。大廳裡每個人屏氣盯著戰場，恨不得馬上可以飛過去。原本以為有音璃在一切可以萬無一失，但是三個人的冒失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刻，所有人都捏著一把汗，後排突然傳來了淒涼的小提琴聲，彷彿是悲泣，彷彿在哀鳴，大廳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心底的痛苦，明明沒有人出聲但是卻彷彿有人在耳邊哭的撕心裂肺，讓許多人甚至感同身受眼圈一紅，止不住地回憶起自己的過往。

“蒲公英！”部長急忙叫道：“快停下！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現在的情況很不妙！”

提琴聲逐漸變弱，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後排響起，“抱歉。”許多新人紛紛投去目光，打量這個邋遢鬼，頭髮鬍子都連成一片，哪怕此時他是坐著也可以看出他優美的身段，很難想象這樣邋遢的醉鬼會有這麼完美的體型，他一手拿著小提琴，另一隻手將弓子放下，“情況不妙嗎……過去也是情況不妙……”

但是沒人聽的到他說什麼了，新人也不知道這個邋遢鬼到底是什麼來歷。

……

音璃快速趕到了五樓，白皙的面板上光華躍動，一人一偶衝向提著砍刀的殺人魔頭，她背後伸出光彩奪目的雙翼，這是她擁有的古代遺物，從沙漠古國，古老統治者陵墓中挖出的，天空神的眷顧。雖然那對翅膀根據空氣動力是不可能讓一個人飛起來的，但是它的作用就是賦予持有者翱翔天空的能力。

也幸虧她來的及時，凱森已經是強弩之末，腦後許多斷頭的蛇身正在生長，他身上也多了或深或淺的許多傷口，他不知道那個一直干擾他神智的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只看到方才廝殺時眼前許多敵人的身影，真真假假難以分辨。隨著他的倒地休息，體內的那股惡念逐漸消散，身體也朝著人形的方向轉變，他自己本身的意識也清醒起來，不再處於失去理智的狀態。

第一次出任務就沒忍住現出了真身……真醜……凱森惱怒地笑笑，眼神裡滿是狠毒的光，強壓著心頭的怒火站了起來。他確實可以透過蛇發去攻擊，但是整個人變成蛇身並非他的能力手段，而是一種奇怪的詛咒，他一直不想變成那樣，因為在他小時候家裡人就告訴他，如果這個能力用多了，將會永遠無法變回來，到那時，他將會變成一隻不人不鬼的怪物。

這都要怪她！凱森的視線看向了璐汐，雖然潛意識裡他知道音璃本身也沒有錯，但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恨她，恨她，就是恨她！

他眼前出現音璃的美麗的臉龐，但是全是對他的不屑，對他的嘲笑，他看到音璃讓整個基地的人都以為，他凱森只不過是靠著家裡有人才進入溫提斯的廢物！

音璃全神貫注地應對前方的敵人，因為她和布偶之間的特殊性，無處不在的幻覺難以干擾到她，幾乎所有人干擾都被她轉移給了布偶。按照這個樣子，應該可以很快擒住這個一身蠻力的兇手。畢竟他除了力量過大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別的創能……

“啊！”忽然一條蛇咬住了音璃的小腿，獠牙幾乎貫穿了整個小腿的肌肉，黑紫的毒素深入血肉脈絡，一下子使她跌倒在地。而那蛇口絲毫不放鬆，拖拽著她往回拉。她想和玩偶交換位置但是另一條蛇絞住了玩偶，她感覺出如果自己過去恐怕瞬間就會被勒斷。

兇手左右看了看自相殘殺的追擊者，面具後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只要有屋子裡的人在，這些人一旦精神上出現漏洞就會瞬間被幻覺吞沒。就像現在這樣，他完全可以等待著凱森咬死音璃之後，輕而易舉地砍下這個蛇人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