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逆境

放跑了那個黑影，梅尼恩似乎根本不著急，反而是把手機遞給時翎。

“這個人，你可能會感興趣。”

時翎好奇地接過來，圖片很清晰，即便是他放大也能看到裡面的人臉。

上面是一個步入中年的男子，穿著厚棉襖，看起來平平無奇，從他身邊經過都不會注意他，即便見過千百遍也會忘記的鬍子拉碴的臉。

但是時翎忘不了，時翎一輩子也忘不了，這是他內心的結，一種愧疚，一種……憎恨，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憎恨。

“怎麼可能！他不是被抓起來，而後被救走了嗎！這，這，這……”時翎反反覆覆仔細檢視，想要發現是自己看錯了，但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是他本人。

“沒錯，我看過你過去所有任務的資料，就是他，趙瑞輪！”

時翎心頭忽然五味雜陳，有高興，有畏懼，還有好奇。趙瑞輪沒有含冤被抓，是好事。但為什麼，溫提斯里沒有查明是誰救走的他？

是其他的四大基地的人？還是那個一直不露面的卡密？時翎不知道，他問過淵夜，問過部長，但是多沒有答案。

而今天，在一座魔城，一片地獄裡，遇到了他。

為什麼趙瑞輪會在這裡？他，也是暗面的人？是原本就是，還是說過去一直？當初在下鑼，一切的一切真的和他無關嗎？

“他的創能很危險，一定要和他保持距離。”梅尼恩嚴肅地提醒道：“你倒是還好，你的朋友們，一定要離他越遠越好，這傢伙現在是敵是友還不確定，他的能力很危險。”

“好，大概是什麼能力？”

“燃燒，火焰之類的能力，但是並不強大，必須和別的什麼人或東西接觸才可以。”梅尼恩咂咂嘴，他想到了一個老朋友，“這些玩火的，千萬不要惹。”

火焰能力？是能量聚集嗎？這傢伙不是本來沒有創能嗎？為什麼忽然生出了力量？

時翎忽然想起另一個人，塞狄洛的創能進化。要是這麼說，從無到有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趙瑞輪一輩子都沒能喚醒這股力量罷了。

“師父，你能不能說說你的判斷，他給的這些名單，上面的人可以找到嗎？有這個必要嗎？”

“嗯，你們分開行動，這些人交給波蒂克的那三個去做。”梅尼恩盤腿坐在床上，反問道：“我的判斷很簡單，但我更想知道，你的打算。”

“我的？”時翎微微一愣，大概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樂沃的異常。

“對，你的，不靠能力，不靠隊友，你自己的打算。”梅尼恩看著他。

“我，我的計劃嘛……不是我說師父你能不能先變個裝！你這個樣子在我屋子裡很怪！”

“不許轉移話題，快說你的計劃！”

“我不知道。”

“……”

時翎落寞地低下了頭，研究地面的紋路，“我不知道啊，我基本上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我不知道怎麼做，可以讓這裡恢復原狀。”

“我想啊想啊，可是沒有一點頭緒，我知道了一切原理，但是該怎麼去找那塊骨灰？誰把它帶出來的”

“師父你看，我有著這麼強的戰鬥力，凱森，洛夭，但是完全不是一路砍過去就可以解決的。把樂沃每個人都解決掉？挨家挨戶地搜查？”

時翎衝師父一攤手，那意思是：我真的沒辦法了。

“唉，笨徒弟。”梅尼恩伸出手摸摸他的頭，“我嚴重懷疑你是知道我要來，所以才沒動腦子，總想著‘師父來了問題一定就解決了吧’，‘有師父在自己做不到也沒關係的’，對嗎？”

“有，有點，就一點。”時翎聲音降到了最小，像是蒼蠅哼唧。

“哼嘿，唉，溫提斯里，屬我最護著你。”梅尼恩忽然收回手，淡淡地站起身，“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反而你現在沒法自己解決問題了。”

“師父……？你，不會生我氣了吧？”時翎頓時慌張起來，就像小時候察言觀色看到家長臉色不對，老師準備吵人一樣。

“有那麼一點點，雖說這次任務棘手，但你到如今寸步未進，我很不滿意。部長可是讓你代替我指揮，你的洞察力還在，發現了不少事情，但你的執行力哪去了？”梅尼恩倒也沒有很嚴厲地批評，“我對這裡的瞭解再多，也比不過你們的實地考察。我想答案已經出來了，但你看不出而已。你問我的計劃？”

“等到四天後，一切都將昭然若揭。”

“什麼？？”時翎懷疑自己聽錯了，“師父你的意思是，讓樂沃變成創能的城市，所有人互相殘殺？”

“到了那時候真兇肯定會浮出水面，誰謀劃的不就昭然若揭了？”梅尼恩不以為然，似乎這是一個真理。

“但是，城裡的人……”

“讓他們自相殘殺，不就可以了？”

“那我們有什麼來的必要！師父你別激我了，我知道我……”

“我沒有激你，我是再說事實。”

時翎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師父，你，你什麼意思？”

“如果最後這座城會吞噬全球，你是要讓它擴散，還是把樂沃毀掉？”

“我，我都不選！”

“我可以允許你耍賴哦，乖徒兒，但別人不能。那我換個問法，我們出不去了，都只能被關在這裡，最後死掉。你會怎麼辦？”

“師父，現在不是思考哲學問題的時候，我們只需要找到源頭，掐斷，對不對？我現在就去找米爾傑，讓他明天開始按照名單走。”

時翎拿起名單下樓了，他不想再在房間裡待下去。

“唉。”梅尼恩閉上了眼，也跟著走了下去。

小時翎，你平常會考慮最差的結果，為什麼這麼重要的問題，卻這麼盲目樂觀呢？

……

師父……在胡說什麼？

我們肯定能出去的，肯定能，因為師父在……

但是師父說他要等到四天後。

對呀！既然找不到頭緒，不如等一切都暴露出來啊！

但是這怎麼可能！要讓樂沃變成人吃人，互相殘殺的地獄，然後才出手嗎？

因為師父在……

不對，不對，因為有，有，有米爾傑在？有煙謠洛夭在？可是，他們能幫上什麼忙？

那，因為……

時翎跑到樓下，有些人已經睡下了，米爾傑還坐在桌子旁邊，發愁地趴在桌子上。

兩位技術人員就在旁邊，頂著兩個黑眼圈，他們已經勾勒出了樂沃的創能波動圖，方便他們時刻警備這裡出現的變化。

“哦對了，時翎，為什麼你進入洞穴深處之後，我們這邊收不到傳來的影像了？你的記錄儀裡也什麼都沒有。”技術人員好奇道。

時翎記得水母對他說，不要告訴其他人這個存在。“哦，可能是裡面訊號不好吧，拍到了哪一步？”

“你進入走出了通道，前面是什麼？”

“是一個墓穴，埋藏那塊骨灰的地方。”時翎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知道那東西的形狀。奇怪，到底是誰拿出來的？”

暫時沒有回覆二人的不解，時翎把米爾傑叫過來，“這是一份名單，米爾傑，你看看有沒有頭緒打聽一下這幾個人，兩位前輩，你們幫忙在樂沃封閉的內網裡看一下有沒有這些人的訊息。”

時翎將材料遞給他們，看著三人疲憊地答應，忽然發現自己過去的指揮一直都是白忙活。

根本沒有頭緒。

“我明天會想辦法找到他們。”米爾傑承諾到。

“這幾個人非富即貴，難道也是線索之一？”電腦上很快出現了這些人的資訊，他們太出名了。

非富即貴？時翎記得之前的失蹤人名單，也是非富即貴的存在，要麼是財閥，要麼是官員。

為什麼？難道害他們失蹤的人仇富？應該不會這麼簡單……

這份名單是誰給的？是那個黑影……

師父說那個黑影不重要，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但這次師父是錯的！

時翎直勾勾地看著門外的黑暗，他可能明白了，陸續失蹤的謎團，城市的異變，考古隊的挖掘。

四天後不會到來，因為有……

因為有自己在。

“米爾傑呢？過來，弄蝶和瑞思看家，你跟我們走……凱森！人呢！”

房間門被一腳踹開，凱森探出頭來，“幹什麼？我快困死了。”

“別睡了，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帶好照明裝置，跟我走！”

“你瘋了！外面有那些怪獸……”

“他們今天不會來。”時翎的語氣非常篤定，“要是來了，你就把我丟給他們當飼料！”

“你……”凱森錯愕地看了他一會兒，逐漸平靜下來，活動了一下脖子，“你這是想幹嘛啊……切，好，反正到時候我不救你。”

梅尼恩從樓頂下來，他聽到了時翎說的話，“嗯？你打定主意了。”

“嗯，師父你放心吧，我能解決這邊的問題。”時翎說的很肯定，也不知道是在說服梅尼恩，還是說服自己，“我會在三天內，找到那塊骨灰！

“好，我相信你。”梅尼恩倍感欣慰，看來，只要給時翎足夠大的逆境，就能把他空空如也的大腦塞滿。

自己果然是個因材施教的好老師。

“我也去。”洛夭從屋子裡出來，“我恢復了一點，你們應該需要一個戰鬥力。”

時翎也一點都不帶客氣的，拋開了擔憂洛夭身體狀態的優柔寡斷，“好，煙謠留下，洛夭跟我們走。”

煙謠嘟囔到：“你不說我也會留下，我倒是覺得我可以分析這些壁畫。”她之前一直在幫忙分析，她在紙上寫下了各種各樣自己猜測出的句子，試圖理解這些鬼畫符文字。

屋外，天空依舊撕裂，呆滯無神的巨大眼睛令人噁心，彷彿自己身上也要裂開長出這東西似的。只有創能者能夠看到，這片區域已經完全被創能覆蓋。

時翎直視著頭頂的巨目，感知力逐漸張開。

街道，街區……

每一處地方都要覆蓋到。

黑暗的草叢，幾十層的樓頂，都要覆蓋。

體力在流失，把自己變成一個人形衛星，真的是……太累了。時翎覺得他的腦神經都變成了尖刺，在撕扯他的大腦，痛的他只能佝僂著背努力擴張著感知力。

“你悠著點。”凱森扶住他瘦弱的身子，但並未阻止他。

“死不了。”時翎簡單地回答道。

如果找到感知不出來的那塊黑暗……

他既是遮蔽感知的利器，但在纖毫畢現的城市裡，就像太陽那麼明顯……

“找到了……樂沃，東邊的四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