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慘勝

環花部落中，有些人忍不住一陣失神。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沒有離開過部落，甚至從來沒有見過冬天的樣子。這裡一年四季都是炎熱的，從未出現過這樣的雪花，這樣的寒風。

他們在醉薰的後方，還沒看到正面戰場的景象。大地瞬間被冰雪覆蓋，幾乎滴水成冰。荒蕪的沙漠的成為一片雪原，聳立在海邊的山峰頓時變成雪白的冰牙。

而海洋……

極寒的風暴過境，深水從水面直到海底，凍結化作堅冰。這片熱帶的大海從未有過這樣的狀態，徹底凝固冰封，再也無法流動，即便是汙染化的海水，也無法融化侵蝕這股寒冷，因為這一箭凍結了汙染本身！

“好冷！他是想凍死我們嗎！”音璃瑟瑟發抖，剛才差點變成冰棒，事前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原本的炎熱化作低溫，兩人身上直接覆蓋了一層寒霜。幸虧他們反應及時，不然還沒有解決衍泉巨獸，他們恐怕就被凍結在這裡了。

露米諾斯驚呆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這，這……”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孔狀，漫天的飛雪不僅淹沒了世界，也淹沒了他的視線。

從來沒聽說過，溫提斯里有這種級別的古代遺物！更不知道，還有一位可以駕馭它的人！

“這是概念賦予的寒冷，修改規律的一箭！那是，那是最純粹的宇宙物質啊！這不可能！”露米諾斯失聲驚呼，過去的情報一直都是錯的，醉薰的實力根本不是簡單的低溫和冰雪！

“我不知道，從沒有聽說醉燻前輩有這種能力。”音璃在一旁困惑地看了震驚的露米諾斯一眼，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眼下最關鍵的是……

“衍泉巨獸被凍住了！”

……

“成，成功了……”淵夜站在走廊裡，兩眼空洞地看著手裡的小型顯示屏，衍泉巨獸的血肉結構被摧毀，操控能力消失，就連他的思維電波都完全消失不見！

但是他的生命特徵還在。

“怎麼會……這樣……”

……

咖啡店。

菲鬱悠然自得地擦著杯子，哼著不知名的曲子整理他的櫃檯。咖啡店每天都有人，菲鬱也沒有規定固定的營業時間。除非是深夜他也入睡了，不然任何人走進來，都會得到這位店長親手製作的一杯飲品。

最令人好奇的是，咖啡店的櫃檯後面，是一扇暗門，那是菲鬱自己的房間，裡面設施俱全。說這些不是因為別人不知道這件事，恰恰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住在咖啡店吃在咖啡店，才更讓人好奇。

他從來沒有出去過嗎？

每天菲鬱起床到休息，都在這裡忙碌或是消遣時間，三餐有人專門送過來，他自己就呆在這裡面，從未邁出去一步。

時翎他們不瞭解他，就連音璃和溯，靜籟，甚至再往前數二十年左右的成員，都不知道這個人是幹嘛的。對於大多數的溫提斯成員來說，菲鬱似乎只是一個泡咖啡的，強項就是……泡的咖啡很好喝，用料也是精選。

同樣，他整天不出門，誰給他送的原料，也是個謎。

部長從未打擾過他，就算是再緊迫的時候，也沒叫他過來開過會，討論過事情。按理說，這就是個廢人，連戰鬥力都沒有，可是就是這樣的菲鬱，他的咖啡店就這樣穩定又安詳地開著，每天正常地營業，從未變過。

可是今天，這份寧靜被打破了，就在一聲碎裂聲中。

“乒！”精緻的瓷杯摔在地上變得粉碎，可是愛惜器皿的菲鬱卻連一眼都沒看。

他似乎是剛從噩夢中驚醒的人，喘著粗氣驚魂未定，扶著桌子卻打翻了一片瓶罐，還是沒站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整齊的馬甲釦子都崩掉了一個。

手掌被地上的碎片劃破了一個口子，他呆呆地望著南方，那是耳戈的方向。

“不……”

這件事太過突然，以至於他震驚地沒有辦法接受，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啊！——”

走廊裡的人差點嚇得蹦起來，這一聲淒厲的哭喊令人驚悚，卻又不由得同情，甚至聽到的人也有一種要落淚的衝動。

櫃檯後，菲鬱兩隻手血流不止，可是他依舊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都嵌入了肉裡。似乎只有疼痛才可以讓他從巨大的悲傷中，緩過一口氣。可是他還是眼前一黑，倒在了一片狼藉之中。

酒精燈的火苗跳動了幾下，無風自滅。

……

這一箭不僅凍結了海洋和衍泉巨獸的身軀，甚至凝固了它的一切能量，連星座石的能量都被冰封在其中！

“快！就是現在！”這個時機，是所有人一直在等待的，它或許很短，哪怕只有僅僅幾秒鐘，這股力量就會消失，到時候衍泉巨獸將再次解凍復原，並且掌握自身的能力。所以，哪怕部長不下這個命令，音璃和露米諾斯也知道，是時候該自己行動了。

雪花狀星光凝聚，在這冰天雪地裡顯得更加美麗，雙魚光影閃爍，化作長弓凝聚在音璃掌心，“既然醉燻前輩射了一箭，我也補一箭好了！”

金色光暈暴漲，露米諾斯托起疲憊的身軀，釋放出身體裡剛剛恢復的部分能量，舉起了西洋劍。現在其他的問題都要放在一旁，不用再多考慮，解決這隻怪獸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好，那就一起解決它！”

天平虛影再度凝結，露米諾斯現在很累，上一次這樣筋疲力盡還是十年之前……

詠凍寒疆·寶鑽滴星，並非是單純的低溫凝固，還包括“凍結”“能量無限歸零”的概念賦予。這就是為什麼露米諾斯看到之後會如此驚訝，同時也是為什麼，強大如衍泉巨獸，兩塊星座石的力量都被暫時凍結封印！

但是這個機會轉瞬即逝，如果抓不住，那前面莫伊的獻身，醉薰這一箭，都將化作泡影！而在這之後，再也沒有別人可以攔住衍泉巨獸，世界將化作它的王國！

西洋劍的金光似乎是附著在了露米諾斯的眼睛上，旁邊的音璃也沒有注意他，率先射出了淨化作用的箭矢。她要淨化觸屯領主的汙染，同時消除他和星座石的聯絡。

露米諾斯的表情從疲倦痛苦，逐漸變得面無表情，彷彿一個仿生人的面部構造，那不是任何一種情緒，是絕對的沒有情緒。他原本就是天生的金髮，可是就連瞳仁也逐漸變金，臉色蒼白白的像是塗了厚粉一樣，充滿年輕活力的四肢彷彿縮水了一樣，雖然幅度很小根本無傷大雅，但確實有在發生變化。

可是金色能量卻更加旺盛，甚至比之前的攻擊都要猛烈！

規律修改：生死裁決！

哪怕你衍泉巨獸再強大，也是存在於世界的活物，在天平的審判之下，只要死亡一途！

白色的箭矢沒入衍泉巨獸的身體，化作光點飛散，就像是鹽粒融入剛出爐的烤肉那樣，由內而外包裹住了巨獸的身體。

（“嗚哞·！”）所有人都彷彿聽到了它的鳴叫，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它已經叫不出來了，它的發聲器官和其他部位一樣，也被寒冰凍結。想必它是痛苦的吧？在冰封之中，感受自己的肉體被剝離，星座石的力量從體內流走。

“已經可以無介質地汙染精神了嗎？”音璃暗自慶幸，如果再給它一些時間，不知道還會有什麼詭異的能力。

耀眼璀璨的金光緊隨其後落下，映照出衍泉巨獸巍峨的身軀輪廓，緊接著，徹底吞沒了它！

……

那千年萬年已然走過，它從神的座位下甦醒，勢必將要歸來。

它帶著被打壓在海底的怒，歲月中的悲傷。

鼓勵人們爭鬥，撕咬。

它將誕下他的子嗣，它親愛的孩子。

無人得知苦難，無人得知過往。

汙穢發於它的身體，卻只是還贈人的禮品。

雪霜冰域之中，將被虛假的英雄們剝奪生存的權力。

唯有崩裂的身軀，狼藉的海床，宛如它誕生之初的母胎，心中最後的念想。

……

“嘀嗒……嘀嗒……”

“嘀，嘀，嘀……嘩啦啦啦啦啦啦……”

失去了醉薰能量支撐的冰雪，在這片熱帶撐不了多久，很快溫度就開始回升，回到了正常的零上溫度。不符合常理的氣溫變化，使得原本溼氣就重的海邊出現了降雨，洗刷著殘留著積雪的海岸。

“它死了吧？”音璃的狀態很差，虛脫地坐在地上，方才的攻擊她已經用盡了全力，已經到了自身的極限。

“確認衍泉巨獸死亡，能量消失了。”部長對她說。

“那……就好……”長時間維持著大範圍淨化，她能撐這麼久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和別人相比，她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莫伊多處血管爆開，面板血肉撕裂，至今生死難料。露米諾斯就躺在她身邊，身體冰冷蒼白，緊閉雙眼同樣生死未卜。醉薰……

醉燻，完全失去生命跡象。

“醉薰前輩……”時翎瞪大了雙眼，只見醉薰還保持著射箭的姿勢，僵硬地立在那裡。寶鑽滴星已經消失，持弓的手依舊指著遠處的海洋，早在射出詠凍寒疆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了氣息。

暗洲默然走到近前，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她知道詠凍寒疆·寶鑽滴星究竟是什麼級別的東西，那是說是神器都不為過的古代遺物。它甚至是有生命的，孕育出了一份屬於自己的靈性，強行使用它的結果就是，就連血液都在箭矢離弦的那一刻化作了堅冰。

小熾踩上滑板衝向山崖，她要找露米諾斯確認他的安全。而時翎和凱森都被這一幕驚呆了，他們看著醉薰，喪失了語言能力。

尤其是凱森，他見過戰死的執行官，可是沒見過在驚人實力爆發下，以自身作犧牲，冰封住如同神明存在的執行官。結冰降溫，世界上有很多創能者都可以做到，但是凍結能量，賦予整片天地海洋寒冷概念的，以他的見聞也只聽說過醉薰一人。

“他……還有救嗎？”凱森幾乎是不抱希望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任誰都可以看出，醉薰的生命停滯在了那一瞬間。

“也許，有吧。”暗洲略微有些失神，“畢竟我們有一個基地的力量，但是，我們得先把他帶回去。”

“是一定有。”失去指揮權的淵夜又一次回到了線上，像是給眾人打了一劑強心針，“雖然我不知道那件古代遺物的來源，但是醉薰前輩只是失去了生命跡象，那樣的快速冰凍就像是在液氮裡的金魚那樣，辦法現在沒有，但憑藉我們的技術肯定有！”

淵夜自己都沒發現，他說話的時候很用力，咬著牙做出了保證，“但你們得先將前輩帶回來！同時最好保持溫度在零度以下，需要冷凍設施才可以……”

之前一直混在環花部落當中，已經逃離的謎鏡，此時試探著走了過來，“那個……或許我，我可以幫忙。”就連她也收斂了聲音，似乎是怕打擾到佇立在那邊的醉薰。

“你居然沒有逃跑嗎？”時翎像是吐槽，但絲毫提不起精神，彷彿整個人都失了魂一樣。

謎鏡沒有回應，這時候也無需回應太多，手心中冒出寒氣和冰晶，“我複製了醉薰前輩的能力，應該可以保持零下溫度。”

山崖那邊，小熾揹著比她還高的露米諾斯，艱難地往回走。可能是她實在是背不動，露米諾斯被弄醒了，原本他的鼻息心跳都還在，雖然虛弱，但起碼還活著。

“呼……小熾，這次可真危險。”露米諾斯想笑，但是累到連勾起嘴角都做不到。

“別說話，都是溫提斯的這群笨蛋，大人你也是，為什麼這麼拼命幫他們！”小熾賭氣似的，忽然又氣出來了一股大力，猛然加快了腳步。

“倒也……不算吧……”露米諾斯閉上眼睛，他的消耗量其實遠比莫伊和音璃大，莫伊是因為強行外放了能量，而自己早已熟練掌握這個技巧。

“該死的……都沒人來扶我一把嗎……”音璃只好自己費勁地爬起來，拖著疲倦的身子往回走。

“天哪！這是怎麼了！”當她看到醉薰的時候，已然是魂飛天外，“前輩他！……”

“沒事，應該有辦法。”暗洲打斷她的話，轉過身去不再看著醉薰，“路上咱們再說，先把醉薰送回去。”

疲倦的露米諾斯充滿敬畏地看著醉薰，深知那一箭威力的他，對醉薰明知自己會喪命，卻仍然站了出來的精神表示由衷的感謝與敬佩。“能駕馭那種東西，不愧是當年溫提斯的冰火雙子星。”

暗洲聽到了自嘲地聳了聳肩，“過時的稱號，就不用提它了，雙子星早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