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選擇更熱烈更自由的人生。”

“別人說我叛逆,可那又怎樣呢?”

她站在一片光斑下,盯著遠處的飛鳥:“我覺得他們實際是在羨慕我,畢竟我的能力和天賦才是我叛逆的本錢。”

“而他們,沒我這樣的本錢。”

陸晨宇不知何時站到了林厭的身邊。

傍晚,他們並肩而立。已經柔和下來的陽光把兩人的身影渲染的溫柔起來。

“看來,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他突然出聲。

“是的。”林厭笑著接話:“我們都看到了一個事實。”

他們相互看著彼此,眼睛裡倒映的是對方的模樣。

樹葉晃動,光影搖晃。

“規則始終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陸晨宇突然輕嘆了一口氣。

“那你呢?”林厭笑著看他,“你屬於哪一種人?”

“你覺得呢?”陸晨宇反問道。

“你有一點和我一樣,都不想身處羅馬。”

“嗯,對。”

“你也不想成為管理者。”

“繼續往下說。”

“更不可能成為被管理的人。”

“照你這樣說,那麼我是最後一種,脫離社會的人咯?”

“不。”林厭依然搖了搖頭,她的眼睛裡帶著篤定:

“你哪一種都不是。”

“你雖然身處社會之中,卻依舊疏離排斥社會。你沒有歸屬感,但你的理智決定了你不可能成為瘋子。”

“陸晨宇,換句話說……”

她下了結論:

“你是個自由人。”

沒有誰能形容出此時此刻林厭在陸晨宇眼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他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你覺得這個世界秩序有誤,但也深知自己沒什麼能力去改變他……所以你會聽從長輩的話好好做出一副陸家長子該有的樣子。換句話說,你在擺大爛。”

陸晨宇的心跳的越來越快了,漸漸地和對方說話的節奏達成了一致,形成了某種共振。

“你因此而感到無趣,所以真理和邏輯成了你唯一會追求的東西。其他人或許覺得你在溜號,實際上你大部分時候都在思考。”

“思考意義,各種各樣的意義。”

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去了,她整個人都沐浴在了絢爛瑰麗的玫瑰色夕陽下,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那夕陽裡的姑娘笑著回頭,對他伸出了一隻手。

“對你來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悸深深砸進了陸晨宇的靈魂中去,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他並沒有立刻去回握那隻手,而是問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所以,西紅柿到底是水果還是蔬菜?”

“爭論西紅柿是水果還是蔬菜,就跟想要證明世界非黑即白一樣令人無語。”

林厭對著他眨了眨一邊的眼睛,眉毛挑起。

“陸晨宇,我說的對嗎?”

陸晨宇只是笑,沒有回答她。

但事實上林厭也不需要回答了。

因為陸晨宇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

「你是懂我的。」

這次,陸晨宇伸出手,牽住了林厭的,兩人一同在一株常青木下見證了他們此生見過的最盛大的一場落日。

那是第一個思維與個性閃爍到令他心悸的姑娘。

也是第一個笑著告訴他可以不用費力做任何人,只要自由就好的姑娘。

可惜,這一切,都跟那場盛大的落日一樣,此生都不會再復現了……

……

思緒從回憶裡掙脫出來,許稚言看著眼前早已脫離了稚嫩模樣,青澀間卻又已經有了一絲成年男性輪廓的陸大少爺。

那一刻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少年忽然就又笑了。

“嗒!”

瓶口相撞。

她把酒瓶高高舉起,有些瘋癲地喊了一句:“敬自由!幹!”

小半瓶酒液,許稚言一口悶了,沒斷,隨後她把瓶口倒過來看向陸晨宇。

陸晨宇也笑著一口悶了,沒斷。

他也學著少年把瓶口顛倒過來,眨了眨一遍的眼睛,接了一句:

“也敬一地雞毛。”

也許是酒精刺激的心跳加速起來。

雖然兩人都還隔著那層各自的偽裝,但卻覺得彼此之間的距離近了許多。

有什麼東西消失了,然後又有什麼奇妙的東西蔓延開了。

葡萄酒濃香混合著可樂糖精,氣泡水把酒精味兒炸開時一如她這個人一般擲地有聲。

“表哥,幹!”

“來,表弟,幹!”

他們甚至要了一碟油炸花生米,邊吃邊碰杯。

酒精上頭,氣氛逐漸熱絡了起來。

“一錠金啊……哥倆好……三結義……”

“六六順……!”

“表哥,哈哈哈……你喝!”

“哈哈……幹!”

“來繼續!”

“一錠金……哥倆好……”

“……喝!”

“……”

“表弟啊……嗝!”陸晨宇揉了一把許稚言的頭髮,一臉認真。

“你這個人……行!”

“能處!”

少年東倒西歪地靠在陸晨宇背上,“你這個人也行……表哥,從此以後你就是我……是我唯一的哥!”

怎麼說……兩人完全喝嗨掉了,你一聲哥我一聲表弟的,如果此時在添個香爐插上三炷香都可以直接拜把子了……

“表哥……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你還會劃酒拳……”

“你不知道的東西多著呢……”

“你這……你這讓我想起了陸星野那個討厭鬼哈哈哈哈……”

陸晨宇愣了一下,神色莫名:“話說,你為什麼討厭陸星野?”

因為你喜歡林厭?

卻見少年避開了這個問題,只是搖了搖頭。

“……幹!”

“哈哈,幹!”

“晨宇哥,我跟你講……”許稚言醉眼朦朧地比劃。

“以前我總是擔心……擔心我所重視的人先一步離我而去……”

“現在啊……現在我終於!終於想到解決辦法了!”她高舉酒瓶兒。

“哦?什麼……辦法?”陸晨宇好奇地別過頭去看靠在他背上的少年。

少年也別過頭,兩人的吐息噴灑在了一處,帶著濃郁的酒氣。

“那就是……”她繼續比劃:

“先一步離他而去!哈哈哈——”

“……抱歉……”

“哎~”許稚言一把拍在他的肩頭,“哥你道歉就沒意思了……你知道的……我……我和林厭性格一樣……”

“你這種時候不用安慰我……你應該順著我的地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然後這事兒就算這麼過去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兩人對視了一眼,笑的眼淚和酒精混到了一處。

“對哈哈哈……就這麼笑!”

“這可太地獄了……幹!”

“幹!”

許稚言摸了一把眼睛,心想這酒怪燻人的。

陸晨宇(或者說是陸星野)也摸了摸鼻子,心想今天也沒感冒啊。

“……表哥。”她嗡氣嗡聲的。

“幹嘛?”

“今天……謝謝你……”

謝謝你這麼理解我。

“哈哈……你也是……”

也謝謝你讓我短暫地找回了一丁點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