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久見

一晚上過去，他們之間似乎改變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改變。

也是，酒精上頭怎麼能夠當真。

太陽昇起之後，他們又各自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一切照舊。

可自由的靈魂分明最討厭的就應該是一切照舊。

或許兩人會這樣一路沉默下去，不過在回校區的路上，他們遇見了謝書妍。

小姑娘在看到許稚言的那一刻，就焦急地跑了過來。

“好幾天沒見你了，你怎麼樣？晨宇哥哥說你住院了，我擔心死了。”

她說著就要去拉許稚言，可少年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側身躲開。這讓謝書妍愣了一下。

“他前幾天傷了胳膊，還沒太好。”陸晨宇側身替她解釋了一下，似乎是對她的冒失有些無奈，“你小心些，別碰他胳膊。”

許稚言眨了眨眼睛，算是預設了這個說法。

謝書妍就真的小心了很多，碰都不敢碰少年的胳膊一下，她的表情有些委屈：“那天慶典你都沒來看我……”

她真的好希望少年能聽到那首歌。

許稚言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本來打算去看你的，結果都到後臺了又被老師臨時抓去演節目了。”

她想了想，又問道：“話說你們節目怎麼安排的啊？原本的演員呢？為什麼我會被抓去演男主？”

天知道她被推上臺的時候有多絕望啊！

“你說葉芙啊。”聽到這個問題，謝書妍微微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少年會詢問這個女生的去向。她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排練的時候葉芙的演出效果就不是很理想，結果臨上臺的時候可能是不想出醜吧，弄壞了演出服跑掉了……還想嫁禍給我！”

小姑娘的臉上滿是委屈：“還好後臺有監控，不然她就得逞了。”

“居然是這樣子的嗎……”許稚言有些恍惚，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謝書妍臉上掃過。

然而女孩依舊帶著甜甜的微笑，眉眼間略有一絲不滿，像是在埋怨好端端的提葉芙那樣的壞人做什麼。

“葉芙已經被開除了，她在京城已經沒法呆了，被送回了本家。”陸晨宇補充了一句：“就在你住院的那幾天。”

家族旁系分支不遠萬里來到京城想沾主家的光，然而因妒犯了錯後被放逐，連帶自己那一脈被打壓，至少在這一代是抬不起頭來了。

少年有些恍惚。

不，不是這樣的。

葉芙競爭女主演名額確實耍了心機，然而她絕對不會因為舞臺效果不好怕丟臉就拒絕演出。

排演的時候許稚言是在臺下看過的，葉芙的確不太適合反串，但也確實很努力地在完善。

她在未名學院為人處事圓滑無比，不會犯這種一眼就會被看破的嫁禍手段。

少年從心裡生出了一種巨大的無力感。

這是一個局。

這是一個旁支嶄露頭角，主家為了不著痕跡的打壓旁支而針對葉芙設下的局。

這也能解釋以葉芙的身份卻也能進入未名原因。謝家高調地把葉芙接到京城，並宣佈和葉芙一脈旁支合作，謝書妍用盡賓主之儀對待葉芙，在葉芙被開除後，謝家查出了聽命於葉家的商業間諜，鉅額賠款之後謝家收購了葉家幾乎所有的資產。

謝市的新品牌就是在前幾天上市的。

頹廢和宿醉沒有使許稚言心生無力。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女孩依然美好恬靜的笑容，許稚言卻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是的，謝書妍根本不是她所表現的那樣單純。

她不著痕跡的，設下了一個捧殺的局，她把葉芙高高捧起，她甘願葉芙踩著謝家大小姐為踏板贏得萬眾矚目。

然後，女孩笑了笑，沒有任何預兆的忽然鬆了手。

葉芙摔得很慘。

短短一天的時間，許稚言的心情從悲傷到釋然然後現在又悲傷了起來。她是如此的希望謝書妍能一直像小時候那樣清澈下去，一直清澈到死。

那孩子就該如童話裡的公主那樣長大。

可惜現實不是童話。

許稚言這才意識到，小時候他們四個人沒心沒肺的時光，終究是回不去了。

“你還好吧？”謝書妍伸出手在少年眼前揮了揮，“發什麼呆呢？”

少年扯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我沒事，就是……”

就是你怎麼……

你怎麼突然一下就長大了呢……

明明在我的記憶裡，你還是個會輕易上我當，會委屈的哭出來的小姑娘啊。

“嗯？就是什麼？”謝書妍一臉莫名其妙地盯著她。

許稚言嘆了一口氣，她把頭偏向某處，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就是……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少年視線掃過周圍三三兩兩晨起準備去上課的同學，她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們怎麼都在看我們？”

是的，從下山起遇見的第一個陌生同學，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這人怎麼一直在盯著我倆看？好像還偷偷拍照了。

時間臨近早課，校園裡的學生也多了起來，而這些學生竟然也都無一例外地盯著他們看。有的同學甚至還很激動。

嗯……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她出門前照鏡子了啊，還是和平常一樣帥。

但是這些人也不至於盯了我一路吧……

“奧，你說這個啊。”謝書妍看起來居然比少年還要莫名其妙：“你不看未名的論壇嗎？你這幾天可是在論壇上火的一塌糊塗！”

許稚言：“……？”

許稚言：“我不就逃了半個月課……啊呸，那是請病假！雖然我是不服管教了些……啊呸，那叫有個性！但你們也不用天天在論壇上掛我逃課的事兒吧？”

而且那群人的眼神兒……順便他們臉上那奇怪的笑容是怎麼回事啊！許稚言抓狂。

謝書妍再度被噎住，大大的雙眼裡寫滿了對少年自戀行為的無語。

“咳……”

一旁許久未出聲的陸晨宇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其實他們看你是因為……慶典的舞臺劇演出很成功，你不在的半個月裡你演的王子一直是未名的熱門話題。”

不知為何，陸晨宇在解釋原因的時候，神色有些不自然。

在少年探究的目光轉到他臉上時，他甚至錯開了眼。仔細看的話，陸晨宇的耳朵尖居然泛起了一絲薄紅。

許稚言頓時驚掉了下巴。

她的參演會被大規模關注她一點都不奇怪——畢竟少年一向對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她奇怪的是，他那穩重可靠的、未名億萬少女的夢、傳聞中甚至連戀愛都沒談過的純情處男表哥……

居然！害、羞、了！

真是活久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