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鐘急就趕到了現場。

他是在巷口的路燈下找到林厭的。

彼時林厭獨自坐在巷口的一處路燈下,在冷色的燈光中,雨絲泛著光,紛紛揚揚落了她滿身。

她卻渾然不覺一樣,只是用手撐著下巴,目光沉沉,不知道是在思索些什麼。

紀青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給她撐了一把傘。

林厭像是根本沒看到他一樣,只是垂眸盯著空間裡某個沒有實體的點。紀青看了看她,問道:“讓他跑了?”

在問出這句話時,他清楚地看到林厭的目光閃動了一下。

隨後她才像是回魂了一樣,微微搖了搖頭。

少年人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我甚至都沒追到他的影子……”

……

十分鐘前,確認這個人已經死了之後,林厭掛掉了電話。

其實也沒必要確認了,藉著燈光,能很清楚地看到男人額頭正中間多了個血洞,眼睛大睜著,死不瞑目。

她站了起來,摸了一把頭髮上的雨水,後退幾步,到一個位置站定。

這個位置剛好是男人臨死前目光落下的地方。

從她離開巷子,再折回,前後不過半分鐘的時間。

她抬起手,比出一個持槍的手勢,食指正對著男人額頭上那個黝黑的血洞。

不過半分鐘的時間,他死了。

剛才,兇手就是站在這裡,用槍指著你的嗎……

一股沒由來的憤怒席捲了她的情緒。

怎麼敢的!

那群人怎麼敢!

“你是誰!”林厭的目光凌厲,一寸寸掃過整條巷子。

“出來啊!”

“你不是要找我麼?我現在就在這裡站著!”

“你來啊!”

她坦蕩蕩地站在雨水和血水的混合物中,憤怒的吼出聲。

“有膽子殺人,沒膽子來見我麼?”

她的眼睛慢慢變得通紅,憤怒至極地踢開巷子裡堆著的雜物,摧毀著一切會阻擋視線的東西。

林厭瘋了一般搜尋著,妄圖找尋到一絲蹤跡。

兇手膽大至極,堂而皇之解決掉一個小嘍囉的行為在林厭看來是一種挑釁。

她恨死這種被人當做獵物耍的感覺了!

可就像是她對紀青說的那樣。

她甚至連那人的影子都沒有摸到!

林厭無比確信背後的操盤手就是衝著她來的,可是現在任憑她再怎麼叫喊,再怎麼把自己置身於破綻百出的境地,那人都沒有再出現了。

只差半分鐘。

就是這關鍵的半分鐘!

林厭獨自站在附近某個高樓的天台上,她瞪大眼睛,儘可能地蒐集一切可以蒐集到的資訊。

可最終,她只是肩膀顫抖著,沉默地,回到了巷口的路燈下,靜坐。

紀青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最終到底只是拍了拍林厭的肩膀:

“先回警局吧。”

林厭點了點頭。

他鬆了一口氣,轉頭指揮著手下的人保護現場,蒐集證據。

“這群人挑什麼時候不好,專挑雨天下手。”

“死亡時間怎麼確定?已經淋成這樣子了……”

“紀隊不是說有個證人麼,回去問問就知道了。”

“武器呢?”

“……現場沒發現,只能回去,讓法醫把他腦門裡那顆子彈取出來了。”

“監控呢?”

“被人破壞了。”

“雨天無人機也不怎麼巡邏了。”

“這雨,下的真的是……”

同事們七嘴八舌地抱怨著。

最終,紀青也只是仰頭,嘆了一口氣。

“什麼時候,雨天的犯罪率能低一點啊……”

……

回到警局,紀青忙完了一切雜七雜八的事情,迅速把案子報了上去,交代完法醫,這才有功夫和林厭聊上幾句。

他遞給林厭一杯熱茶。

林厭接過,卻沒有喝,只是安靜看著茶水中自己的倒影。

她盯著那雙黑色眼眸,像是在凝視一口深淵。

紀青打斷了她的沉思:“你畢竟在現場,估計得在我們局裡留一會了,我也得保證你的安全。”

他看了看這姑娘,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這件事我沒給你父親說,你不用糾結怎麼跟他交代了。”

林厭明顯錯愕了一下,她抬眸看向紀青,眼睛裡明顯有一絲探究。

“別那麼看我,林沉之前交代過我了。”紀青擺了擺手:

“他特意告訴我,你已經成年了,讓我儘可能地照顧你自己的想法。”

說完這句話他就攤開了手,就這麼不閃不避地看著林厭。

林厭想了想:“很早之前我就覺得有人在暗中盯著我了,不過沒有證據,伊文也沒發現異常。”

“只是直覺?”

“對,只是直覺。”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百花鐲追回,那次博物館開館之後吧。”

“我記得那天你去見了館長。”

“對。”林厭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凝重:“但那天,我還遇見了一個人。”

“小克羅?”紀青思索著報出一個人名。

“看來你們警方也沒有放棄監控他。”

“上面檔案已經下來了,小克羅還真就是一個‘誠信守法’的企業家,現在是我私下裡在查他。”紀青面對柯月從不避諱,這是他很久以來就有的習慣,對於她女兒也是這樣。

他思索了一下,“小克羅本身就是出名的收藏家,知道他來京城之後還是館方特意邀請他出席的,你會遇見他並沒有什麼問題……”

“而且……”他的指尖輕敲著桌面,“在那次展覽後,小克羅第二天就回國了。”

“他回國沒有什麼異常?”

“沒有。”紀青突然想到什麼,笑了一下。

“如果說他沒按規範停車被開了一張罰單也算是異常的話。”

“小克羅走了,但不代表他的手就伸不到我們這。”

林厭拿起一支筆想記點什麼,卻又意識到沒什麼好記的,於是她就單純把筆夾在指尖旋轉著玩了起來。

筆身和機械的碰撞發出一連串有規律的音符,她接著問道:“你們查到死者了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問死者和小克羅有沒有關係。”紀青也拿起一支筆轉了起來。

“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賊,警局還有他偷盜被拘留的記錄。就是哪種不找工作,靠點小偷小摸度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