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見一個穿軍裝的男人手上拎著行李箱,站在她的身邊,身姿昂揚,在亂糟糟的候車大廳裡鶴立雞群。

按照言真的角度,她能清晰的看見那男人緊緻流暢的下頜線,鼻樑高挺。

言真失神的看著他。

那是年輕的顧維琛,面容英俊,身姿卓絕。他們居然在車站相遇了。

言真的眼眶酸酸的,只是看了一眼,眼淚就開始打轉。

顧維琛也看向這個穿著紅格子,梳著兩個麻花辮的姑娘,紅著眼眶,正愣愣的看著他。

一時之間,那雙眼睛好像承載了這個姑娘太多的情緒,有驚喜,有意外,還有委屈。

顧維琛有些不懂,只好又問:“怎麼回事?”

他看了看她腳下那一片玻璃渣,又去看一直憤憤不平的劉大花。

言真抬頭,眸子裡含著水汽,眼角帶著淚珠,一雙杏眼水汪汪的瞅著那男人輕輕的搖了搖頭。

顧維琛覺得用一個詞來形容當時的言真最恰當不過—我見猶憐。

他的胳膊忽然被一隻肥厚粗壯的手拉了一把,他趕緊回頭看過去。

村長媳婦見終於有人能主持公道了,立馬音調提高了一個度,嚷嚷著說:“首長,您評評理!這個老太婆是不是胡攪蠻纏,一路上一直都在找事!就知道拿婆婆的架勢壓人!”

然後劉大花立馬對著吵,加上文娟和文斌兩個護法的加持,吵地顧維琛一個頭兩個大。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不是他能解決的,顧維琛只好默默蹲下,收拾打碎的罐頭瓶子。

“還是我來吧。”言真也一同蹲下,眼角依舊帶著一抹紅痕,肥大的袖子被她捲了幾下,顯得那手腕越發的纖細。

顧維琛用胳膊擋了擋言真伸出的手,道:“你別動,小心玻璃劃破你的手。”

言真收了手,看著男人將大塊的玻璃撿了起來,扔進了垃圾桶,又找來了工作人員將玻璃碴子打掃收了起來。

他們倆並排著站在一起,看著村長媳婦和劉大花這兩方人馬對罵,言真倒是像局外人一樣。

周圍圍著一圈看熱鬧的,各自維護著自己支援的隊伍,時不時的火上添油來上幾句,最後在列車員喊了一聲“檢票了”後紛紛偃旗息鼓。

“等上了車再說,我非要和你掰扯掰扯。”村長媳婦吵地臉紅脖子粗,用手扇了扇風,拎過言真手上的包裹,最先走進了站臺。

劉大花的嘴裡依舊不乾不淨的罵著,言真站在她身邊,剛推了一下輪椅,劉大花就立馬哎呦一聲,“你能不能小心點,你撞我腿了!”

接著就是賤人賤人的罵,聽地一旁的顧維琛難掩怒氣,他接過言真手裡的輪椅,說:“我來吧。”

他又打斷劉大花的咒罵說:“大娘,這是公共場合,注意你的言行。”

不苟言笑的軍人天生帶著威懾力,劉大花立馬變臉,訕訕的一笑,“我,就是說兩句。”

老式的綠皮車,上火車的時候有幾個臺階,輪椅推不上去,劉大花還是顧維琛抱上車的。

言真抬著輪椅上了火車,按照火車票上的號碼找位置。

讓言真感到意外的是顧維琛的座位號居然和她挨著。

他們五個人買了四張票,兩個孩子是半價票,算一張。

老式綠皮車,三人一排,面對面坐,中間一個小桌子,只是當言真走過去,發現已經沒她的座位了。

文娟和文斌直接佔了兩個成人的位,面對面坐著,倆人霸佔著小桌子趴在上面,瞅著周圍什麼都新鮮。

“文娟你過去和你哥一起坐,倆人擠擠,沒瞅見你嫂子都沒地坐了麼?”村長媳婦發了話,站直了身子,打算讓文娟走過去。

文娟哼了一聲,“我不,我就要坐在這裡!”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倆小孩算是一張票,就得坐一個座,你霸佔著這麼大的位置,你嫂子怎麼辦?”

“她愛坐不坐,關我什麼事!”

劉大花也幫腔,“她一個大人就站一會唄,又不累,多大點事啊。”

言真挑挑眉,劉大花他們這麼的蠻不講理正和她心意,她立馬委委屈屈的說:“讓孩子坐吧,我站著也行。”

顧維琛眉頭蹙緊,對著不遠處的列車員招手說:“同志,補一張票。”

“哎呀,不用補票!花那個錢幹啥!”劉大花趕緊攔著,“她又不累,站就站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