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七手八腳的趕緊把癩子送了醫院,折騰到天亮,這才完事。

一晚上沒睡,言真卻一點都不覺得困,精神抖擻的回了王家。

一進門,劉大花就開始陰陽怪氣的說:“哼,去了趟孃家花了多少錢啊。

我兒子掙錢不容易,你天天啥也不幹,躺著享福還不知道領情,一個勁的貼孃家!我兒子的錢都讓你敗光了!”

兩個小的也一臉義憤填膺的看著言真。

說的她好像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闊太太一眼,言真嗤笑一聲,“放心吧,等進城就不會了。”

“當然不會了,進了城,你要是敢這樣,我哥肯定打你!”王文斌拎著書包,張牙舞爪的對著言真揮了揮。

進了城,他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現在他們有多期待,到時候就會有多失望。

言真迫切的想料理好這裡的一切進城去,於是趕緊將王家裡裡外外的東西都清點了一遍。

吃過晌午飯,村長媳婦就來了王家,說有家兒子著急結婚,本來是想批宅基地蓋新房,但是手上的錢不充裕,就想買套舊房先對付對付。

王家的房子雖然住了幾年,但是是青磚瓦房,門庭也闊氣。村長一說,那戶人家就相中了,說是價格要是合適,能立馬給錢籤文書。

時間不等人,言真著急進城,也沒在價格上耽誤,直接道:“五百就成。”

“行!妹子你痛快,我現在就去給買家回話。”村長媳婦笑呵呵的說:“你這個價,和他們預期的差不多,你放心,肯定成了。”

言真將提前收拾出來的一些農具拿了出來,遞給村長媳婦,“嫂子,你拿著。”

“對了,嫂子,癩子咋樣了?咋家裡就著火了?”言真像是不經意提了一嘴的樣子,好奇的看著她。

村長媳婦也沒推辭,接過後,湊到言真耳邊神神秘秘的說:“我和你說,癩子可慘了。”

“我男人不是送他去的醫院麼,聽醫生說是全身八成的燒傷,人是暫時死不了,但是絕對不好受!”

“癩子疼的一個勁的叫喚!聽著可滲人了。”

村長媳婦又哼了一聲,“活該!天天不是撬寡婦家的門,就是偷看婦女上廁所,讓他有今天,老天有眼!”

言真嘆息一聲:“哎,據說燒傷是最疼的,就是不知道癩子受不受的了。”

癩子沒錢,又燒成了這個程度,估計會備受折磨後,傷口感染,慢慢死去。

這對他才是最好的懲罰。

倆人說著話,言真將村長媳婦送了出去,沒多會,村長就帶著買家上了門。

他們裡裡外外的將房子看了一遍,表示很滿意,身上也帶著錢,生怕言真後悔似的,當即就簽了文書。

這房子的批符文書和地契上寫的都是劉大花的名字。

言真喊劉大花來按手印,劉大花當時想都沒想就按了手印,呲著大牙樂地嘿嘿的。

她美滋滋的想,反正她進了城,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賣了也好,還能拿著錢在城裡花。

隨後對方把錢給了劉大花,等人一走,錢就被言真收走了。

劉大花氣的一個勁的罵,但是她一個癱子能把言真怎麼樣?只能忍氣吞聲。

五畝地的使用權也賣了五百塊,依舊是劉大花簽字畫押,言真收錢。

隨後言真又將家裡的牲畜,還有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床單被褥,都拉到了大集上一起給賣了。

她親手養大的牲口和侍弄的莊稼地,全部從她手裡賣出去的時候,言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以前家裡的活計都是她操持,太不亮就要出門割草喂牲口,隨後做一大家子的飯菜,伺候婆婆起床,把屎把尿。再後來,她背上揹著孩子,一邊哄著,一邊幹活。

這些其實不算什麼,地裡的活才是最磨人的。

五伏天要頂著日頭除草,打藥。春天乍暖還寒,她不捨得糟蹋一雙鞋子,就光著腳踩在地裡套著犁耙咬牙犁地。到了秋收,她要沒日沒夜的搶收,自己一袋子一袋子的將糧食再揹回來。

因為男人不在家,她甚至都不敢和同村的男人說一句幫忙的話,而有些農活對一個女人來說,根本沒力氣去做,可是她居然都咬著牙熬了下來。

真的很苦,這樣的日子,她終於可以擺脫了。

賣完了東西,言真去了孃家拿錢。

她媽和她嫂子一個勁的叮囑,“真真啊,這可是我們家砸鍋賣鐵的錢,你可得收好了,趕緊把你哥的事情辦妥,知道不?”

“行,知道了。”言真麻溜的接過,笑著說:“放心吧,等我安頓好了就給你們信,咱們可是血緣至親,我能不上心麼?”

當初她的高考成績被他們賣了五百,她也不多要,也要他們五百,公平的很。

言真算了算,賣的這些東西,總共一千二百多。再加上從孃家那裡坑過來的五百,這些錢在八零年代能過活很久。言真仔細裝好,出了孃家的門,直奔國營飯店。

燒雞,豬蹄,紅燒魚使勁造,言真吃上了第一頓真正意義上的飽飯。

之前在王家她哪裡敢吃肉,有營養的要留給老人和長身體的孩子,最後卻沒換來人家一句好話,想想之前的她真是傻逼。

晚上等王家弟妹回家一看,看著“家徒四壁”的樣子開心的不得了。

“媽!賣了不少錢吧!真好,等進了城咱們就有錢買好東西了!”文娟暢想著買花裙子,買髮卡,自己是小公主的樣子。

劉大花臉色陰沉的哼了一聲,“我哪裡知道有多少,都在你嫂子那裡呢。”

文斌不在意的說:“沒事,進了城讓她都吐出來,要不就讓哥和她離婚!”

他們不高興,她就高興,言真哼著歌回了自己的屋子。

畢竟是出遠門,車上什麼人都有,裝著這麼多錢和金鐲子不安全。

言真找了塊布頭,拿了針線,在內褲上縫了個兜。

她將路上需要的錢拿了出來,把剩餘的錢全部塞進了兜裡,再用線縫死。

只有錢貼身放著才能讓人安心。

八月天氣熱的很,幾個人在光禿禿的土炕上湊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不亮,言真就起來操持了。

他們的東西也不多,只有幾個包裹,老太婆用輪椅推著,畢竟王文智在醫院工作,輪椅這種東西倒是不缺。

村口大槐樹下,村長媳婦早早就等在了這裡,一瞅見言真的影子,就趕緊拎著包裹跑了過去。

村長媳婦準備的周到,給她們一人準備了一個罐頭瓶子,裡面灌上了白開水。布兜裡還裝了十來個雞蛋,自己蒸的花捲,和醃的鹹鴨蛋,打算在火車上分著吃。

言真花了錢,讓村裡有拖拉機的人家送他們到了車站,又輾轉去了市裡,這才買到了去省城的火車票。

劉大花看了一眼火車票錢,立馬不樂意了,嘟囔著說:“咱們幾個人就行了,幹嘛還讓人送,白白浪費車票錢。”

村長媳婦剜了老太婆一眼,“你是什麼都不用管,讓人推著走,只要坐著就行,言真還得照顧兩孩子,拎著那麼多東西,一個人怎麼可能忙的過來?”

言真當著外人的面,知道怎麼演個受氣的媳婦,故意低眉順眼的說:“媽,我就是覺得人多了能彼此照應,才讓村長嫂子一起來的。”

和前兩天相比言真的態度可以說一百八十個大轉彎,就像之前任人拿捏的時候。言真自從知道了要進城,可著勁的猖狂了兩天,現在隨著離省城越來越近居然老實了。

劉大花猜測,言真是怕等他們和文智團聚了和文智告狀,這麼一想劉大花立馬得意了起來。

“既然你說人多好相互照應,那你就好好的照顧我,知道不?”劉大花端著身子坐在椅子上,半眯著眼睛道:“媳婦啊,我渴了。”

言真立馬拿出裝著白開水的罐頭瓶子,擰開後往劉大花的嘴裡灌去。

猝不及防,劉大花直接嗆地將水從鼻子眼噴了出來。

“你他媽的是不是想嗆死我!”

“我兒子怎麼娶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劉大花一揮手,將言真手裡的罐頭瓶子直接揮了出去。

“哐當”一聲,罐子砸在了地上,言真也被潑了一身的水。

罐子砸在地上的聲音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此時不遠處有一道軍綠色的身影,正是顧維琛。他探著身子看了看,作為軍人他生怕發生了什麼騷亂,趕緊大步走了過去。

顧維琛走到言真身邊道:“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響起,是她熟悉的音色。

言真錯愕的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