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把瘋老頭帶回了家,又讓顧維琛幫他洗了手和臉,自己立馬和麵剁餡。

剛好今天買的豬肉,三分肥,七分瘦,用菜刀“噹噹”的剁碎後,一半肉餡先用豬油炒一遍,再加上另一半放上調料調味,這樣蒸出來的包子會更香。

言真從門縫往裡看,發現那老頭進了家門後,居然不鬧了,安靜的坐在椅子上。

恬恬好奇的看著他,噠噠噠的跑來跑去,時不時的往他手裡塞點吃的。

顧維琛見恬恬和老頭玩得正起勁,就走了出來,挽起袖子,露出一節精壯的手臂。

“我來幫你。”顧維琛把和好的面扔在了面板上,自己動手揉了揉,隨後開始揪劑子。

言真攪拌著手裡的肉餡,打趣的說:“哎呦,你還會做面飯呢啊!”

顧維琛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沒想到把,我在部隊學的。”

曾經作為新兵的顧維琛是個刺頭,不服管,直接被領導扔到了炊事班幹了一段時間,他還挑事,就又被扔去養豬,反正回憶不可說,滿是黑歷史。

他手上動作熟練,揪了劑子,開始擀包子皮,在言真拌好餡後,倆人一起低著頭包包子。

“你包的還挺好。”言真忍不住誇了一句。

皮薄大餡,十八個褶,都快趕上天津狗不理了!

顧維琛挑了挑眉,順手拿了三個劑子,一起放在了擀麵杖下,雙手配合著,幾下之後,三個麵皮一起擀好了!

“哇,好厲害啊!”言真驚喜的說,語氣裡滿是崇拜。

男人就和孩子一樣,要多誇,越誇,他們幹勁越足!言真深知這一點,誇的一點都不含糊,這就是馭夫之術。

“你能一起擀三個麵皮呢!怎麼做到的?”

“顧大哥,到底有什麼是你不會的?”言真目光真摯的看著他。

顧維琛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是個虛榮的,之前被領導誇,被手下的那幫兵崇拜,他可以做到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覺得他們是小題大作。

但是他只是擀了個包子皮,被言真誇了幾句之後,居然從心裡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那感覺飄飄然的,怪稀奇的。

然後顧維琛活幹的更賣力了,都沒讓言真動手,自己把一盆子餡都包了進去。

言真拍拍手上的麵粉,對著顧維琛比了個大拇指,“顧大哥,你真棒!”

被誇的連頭都不敢抬,顧維琛只敢挑了下眼皮,偷瞄了言真一眼,嘴角卻彎的厲害。

包子包好上了屜,沒多久味道就飄了出來。

言真做的是豬肉大蔥餡的,捨得讓肉也捨得放油,那香醇的味道勾的人一個勁的流口水。

包子一擺上桌,瘋老頭急忙拿起一個,火急火燎的就往自己的嘴裡塞,一邊塞還偷瞄著四周,生怕有人和他搶。

寧願被燙的齜牙咧嘴,那老頭也不想放慢速度,不知道這是餓了多久了。

言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世,被王文智離婚後,孃家人也不認她,她自己顛沛流離的那段時間,吃東西也是這樣,恨不得一口全塞嘴裡。

“大爺,您慢點吃,還有呢,彆著急。”言真又往他碗裡夾了一個。

恬恬捧著包子,小口小口的咬著吃,說“爺爺,你得像我這樣。”

那老頭躲在髮絲後的眼睛一頓,目光抖了抖,居然聽話的停止了狼吞虎嚥。

“乖!”恬恬伸著自己油乎乎的小手拍了拍他的頭,嘻嘻笑著去看言真。

言真也去拍拍恬恬的頭,“我們恬恬才是真的乖!”

“你說這老人之前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言真嘆息一聲,“指不定吃了多少苦。”

“居然成了瘋子,之前的年頭,有幾個不是被逼的?”

顧維琛點點頭,這老頭的事情他多少聽了一些,被批鬥過,手還廢了。就算會中醫,針灸,號脈之類的本事估計也跟著手一起斷送了。

“他手都廢了,你想他和學醫,我估計有點難,他說自己是神醫,也不知道真假。”顧維琛靠在椅子上,目光一直警惕的審視著他。

“我是!”那老頭在聽見顧維琛這句話後,一瞪眼睛,扔了手裡的包子,顫顫巍巍的對著顧維琛比劃著說:“你就是真的!”

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怒了,像個小孩一樣,嘴哆嗦著,像是有說不出來的委屈。

言真卻道:“大爺我信你。”

也許言真是第一個相信他的人,老頭激動的情緒立馬就緩和了下來。

他怔怔的看了言真一會,渾濁的眼球轉了轉,像是在思考言真話的真假。

言真始終都微笑著,真誠的看著他。

一個人耿耿於懷才會逼瘋自己,就像上一世的她,耿耿於懷了大半輩子,最後逼的自己得了乳腺癌。

忽然老頭齜牙樂了,拍拍身上一直掛著的紅布兜,歪著頭喊道:“這裡是我的寶貝!拿出來嚇死你!”

他炫耀完,眼睛一眯,警惕的看著顧維琛,就對著言真招手,“閨女,你來瞅瞅。”

他把紅布兜開啟,示意言真來看。

言真低頭看過去。

紅布兜裡有一本泛黃的書,卷邊了,有些地方還有些汙漬,老頭視若珍寶般的拿了出來。

“這是我這麼多年總結出來的獨門秘方,那個王德海偷都沒偷乾淨!”

隨後他大氣的一甩手,“送你了!”

言真愣住,“送我了?”

她迫不及待的翻開書,裡面是一些針灸穴點陣圖,還有一些藥方,而且全部是手繪,可見其功底。

言真捧著書的手有點抖,滿眼赤誠的抬頭看向老頭,說:“大爺,你能不能教教我?”

“你還是第一個信一個瘋子的人。”老頭手上攥著包子,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清明,怎麼看都不像是剛才鬧瘋病的那個。

言真追著問:“您就說行,還是不行。”

老頭的鬍子頭髮都很長,堆在臉前,他用手扒拉了下,儘可能的露出自己的臉。

他很瘦,臉頰凹陷,肉皮鬆垮,嘴巴一張一合的吃著包子,慢慢的點點頭。

“你答應了!”言真喜出望外。

老頭可笑的搖搖頭,“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

“明天來靈境衚衕三十七號。”老頭手上捏上幾個包子站起了身。

言真立馬找了個乾淨的布兜,把剩下的包子裝了一半。

“師父,您拿著,我讓我男人送你!”言真給顧維琛使了個眼色。

顧維琛剛往前走了一步,老頭一個擺手,“不用!我自己走!”

老頭是個倔老頭,誰說什麼都不聽,拎上言真給她包的包子,顛顛噠噠的下了樓。

言真讓顧維琛看著恬恬,自己下樓送送。

看著那老頭的背影,言真其實心裡還是有個疑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從他那學來真本事,但是凡事都要試試不是?

對面迎著走來幾個小姑娘,言真看過去。

幾個人一手拎著一個網兜,裡面是麥乳精和雞蛋,紅糖,看樣子是來看言瑟的。

其中一人言真認識叫張婷,個子最高。

本來幾個人說說笑笑的,張婷一瞅見言真,立馬閉上了嘴,她一拉身邊的人,腳步頓住,顯然是不想和言真碰頭,打這個招呼。

言真好笑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上了樓。

“那人就是言真,我和你們說,這人可有手段了!”張婷偷瞄著言真的背影,小聲的說。

她身邊的人點點頭,卻不接話。

一直到五樓言瑟家,她們才鬆了口氣,一路上都不敢說什麼,就怕有人聽見了傳閒話。

見她們都拎了東西,沒空手倆,劉大花最開心不過,這些好東西,她說不定還能蹭點吃呢!

文娟更是迫不及待的,一個勁的盯著人家的網兜看。

“行,行,你們進屋聊!”崔金華想留她們和自己閨女說說體己話,貼心的給她們關上了門。

言瑟多少有些難堪,家裡擠著這麼多人,站都沒地方站,窘迫的一面暴露出來,讓她覺得很沒面子。

她不自在的對著幾個姐妹,拍拍床說:“趕緊坐啊。”

張婷,閆淑華,還有劉娟,這幾個人和言瑟關係最好,但是也習慣了攀比,幾個人四處看看,在心裡打量了一番,這才挨著她坐在了床上。

“我在樓下看見言真了。”張婷撇嘴,“真是當起了軍官太太哈,臉色都紅潤了。”

“你不知道吧,人家要和一瘋子學醫了!”言瑟好笑的說:“這不是笑話麼?”

“就算瘋子會醫術,教了她,但是說出去誰敢找她瞧病?連個傳承,派別都沒有!”

對此她還是有些話語權的,畢竟她可是正兒八經學院出來的,師從王德海。

張婷皺眉,“那個總來鬧的瘋老頭?經常帶著個紅布兜的那個?”

言瑟點頭,“是。”

她來醫院比言瑟早,聽過一些傳聞,說老頭和王德海之間有些淵源,不過也是捕風捉影,沒啥根據的事。

但是如果他們之間真有恩怨,瘋老頭想收徒弟,重出江湖,那對王德海來說,說不定就是個定時炸彈。

張婷想,這個時候她要是在王德海那裡提一嘴,說不定能讓她攀上這個人脈。

說不定也能給言真找點麻煩,張婷心裡是記恨言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