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一天老頭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渾濁的眼球轉了又轉,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激動的情緒顯然已經按捺不住。

他腳下的箱子言真見過,一直被他放在床底,已經斑駁掉漆,言真走過去,彎腰抱了起來。

“行,那我今天就見識見識我師父的厲害!”言真笑盈盈的看著他。

老頭指著醫院的方向,抬著胳膊起了個範,“那就殺他個片甲不留!”

“走!”他一揮手,走在最前頭,氣勢昂揚。

陳娟跟在言真身邊,左右看看,顯得有些擔心,“你說咱們,行不行啊?”

“人家畢竟是大醫院的醫生,咱們幾個一個殘廢,兩個新手,啥也不會,怎麼和人家叫板?”

陳娟皺著臉,緊緊抱著自己的小包,已經露了怯。

言真看著前面鬥志昂揚的師父,小聲對陳娟說:“什麼都別管,氣勢上不能輸!”

這種事情誰幹過啊,都沒經驗,氣勢是個啥,拿出和人吵架的樣子來行不?

陳娟立馬瞪起眼睛說:“你瞅我這樣有氣勢不?”

言真點頭,“行!”

抬頭,挺胸!步伐堅定!倆人帶著一臉兇相的走進了部隊醫院的中醫科。

王德海雖然是康復科的主任,但是偶爾也會在中醫門診坐診。

“我們這次啊,別吵,別鬧,要遵守醫院的秩序。”老頭笑呵呵的說:“不能耽誤人家看病不是?”

他回頭看了一眼言真和陳娟倆人臉上的神情,搖搖頭,“收收,戲過了。”

言真和陳娟倆人互相看了一眼,趕緊揉了揉臉,讓自己臉上的肌肉放鬆下來。

估計老頭之前就探好了時間,專門找了王德海坐診的時間點,

帶著言真和陳娟輕車熟路的來到了王德海的診室外,他們這是要半路截胡啊!

王德海畢竟是名醫,慕名而來的不少,走廊裡的椅子上已經坐滿了人,還有不少人連坐都沒地方坐,只能找個地方站著。

來看中醫的,大多是多年舊疾,不堅持幾個月根本看不見效果。

要想讓人信服,必須找那種看著很急的病,效果才能立竿見影。

言真自然也懂這個道理,在走廊裡觀察著看病的人,最後她的視線停留在了一個靠牆站著的男人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是某個國企工廠的工服,藍色的褂子,胳膊肘和膝蓋上打上了補丁,他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大拇指狠狠的揉著太陽穴。

他一臉疲憊,眼睛佈滿了血絲,下巴上的鬍子冒了頭,看來這男人狼狽不修邊幅,很有可能是被頭疼折磨的已經沒了打理自己的心思。

“師父。”言真指著那個男人,示意老頭看過去。

老頭點點頭,朝著那個男人邁開了步子。

言真和陳娟立馬跟上。

“小夥子,你是頭疼吧?”老頭低頭輕聲問。

那男人聽見有人喊他,往上掀著眼皮,露出猩紅的眸子看向他們,“對啊!你不是已經看出來了麼?”

他語氣很衝,還帶著不耐煩,被苦痛折磨了許久的人,哪裡還有什麼好脾氣。

老頭直接問:“頭上是否受過外傷?”

那男人搖搖頭,“沒,偏頭痛!看了很多大夫就是不行!”

老頭又問:“睡眠怎麼樣?”

男人繼續搖頭,“不是很好,每天都昏昏沉沉的。”

被老頭一直帶著走的他,忽然像是明白過來一樣高聲問道:“你們問我這個幹嘛?搞的你們好像是醫生一樣!”

“你說對了。”老頭指了指診室道:“我是裡面這位的祖師爺!”

“不過這個人欺師滅祖,被我開除了!”

那男人明顯不信,上下打量著老頭又去看了看言真和陳娟,搖搖頭,“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他說著就痛苦的咬緊了牙關,兩頰的肌肉繃起來,他揪著自己的頭髮,恨不得拿頭往牆上撞。

老頭看向言真,神情嚴肅的吩咐:“百會,頭維,鳳池,上星,足三里,三陰交,這幾個穴位清捻入針,聽明白了沒?”

“嗯,聽明白了!”言真點頭,開啟老頭帶的箱子,從裡面拿了一套銀針出來。

這一舉動立馬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他們大多是等著叫號的病人。

瞅見身邊居然出現了個會中醫的,不免都來了興趣。

“不是,你們行不行啊?”那男人有些害怕,瞅著言真開啟了針灸包,緊張嚥了咽口水道:“你們會不會一針下去,把我扎死吧?”

言真回:“那總比你現在疼死好把?”

那男人想了想,也是!這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呢,那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來吧,反正治不了我就死!每天頭疼的難受,活著也是受罪!”男人做出了一副赴死的準備。

周圍的人趕緊勸,“小夥子啊,你還年輕,咋這麼消極,你再等等,等讓專家給你瞅瞅,總比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大夫靠譜的多!”

“對!”有個抱著小孩的大娘走了過來,警惕的看了言真和老頭一眼,湊到那男人耳邊壓著聲音說:“我和你說,這個老頭,我認識,是個瘋子!”

“以前總來醫院鬧,你敢讓他們給你看病,你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沒錯,這瘋子可是醫院的熟人,據說和裡頭那位是死對頭!神志不清了還能指點人看病?”

竊竊私語的聲音一傳來,陳娟立馬有點露怯,拉了拉言真的袖子說:“咋整?人家不信服咱們啊。”

言真想了想,大聲的對著陳娟說:“別人不信服我們,情有可原,畢竟外人對咱們不瞭解,也沒嘗試過,但是我們自己要對自己有信心!”

“凡是都要嘗試,就算沒用,也是挨幾針罷了,也不收錢不是?”

言真對著眾人笑笑,“但是你想想,要是有用呢?你們連看病的錢都省了。”

有人切了一聲,“看病是能試的麼?既然來了大醫院,那就是奔著名醫來的,半路上讓個野路子看病,得不償失!”

“要是看壞了怎麼辦?小夥子啊,你要是自己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你就試試唄?”她斜睨了一眼靠著牆的頭疼男人,輕蔑的笑了下。

輕者自輕,她是絕對不會讓這些低賤的人給她瞧病的!他們配不上她!

說話的這人盤著頭,手上還戴著翡翠鐲子,穿戴都很講究,一看就不是工薪階層,面對眾人的時候自然就有了優越感。

哎呦,怎麼這麼高貴呦!陳娟的心裡立馬燒起來了一股火。

“你——”陳娟剛想說什麼,但是被老頭一抬手攔住了。

老頭淡淡的說:“好的,我記住了,我們不配給你瞧病,今後您也別求到我頭上。”

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情緒沒受到任何影響。

一身貴氣的大媽撇撇嘴,“放心吧,我死也不會求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