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姑黃山上（1）

“你說，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藤精抓著赤木的耳朵，長長的指甲指著她的腦門，口水差點噴在她臉上。

周圍圍觀的妖不少，但好像都已經習以為常，大多手裡都拿著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神色倦怠。

“她是我那遠房表姑的妹妹的侄女，我與她惺惺相惜，青梅竹馬，日月可鑑。”赤木被扯得彎腰，捂著耳朵連連慘叫，卻仍然梗著脖子直喊。

“你既然心裡有意中人就應該說出來，別老是在河裡洗澡搔首弄姿，勾引於我。”藤精臉紅脖子粗，氣惱的模樣。

此話一出，周邊一片譁然，一群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時不時還低頭竊笑。

藤精見狀氣急敗壞，惱羞成怒，雙手變幻成藤蔓向她捲去。

“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比得過我！”

“哎，說歸說，別動手啊。”旁邊嗑瓜子的荷花精吐出一片瓜子皮。

“對啊對啊，打打殺殺的，多不團結。”竹子精連連附和。

站在楓樹下的她表情有些無奈，等到藤蔓快到達面部時她輕喚。

“阿楓。”

隨後身後巨大的楓樹開始抖動，兩隻樹杈扭曲變長，瞬間將藤精拎起扔出去老遠，地上的灰塵都被撲了起來。

藤精嬌弱的身板摔在地上，多少讓她產生憐惜之感，真真是罪過啊罪過，她與赤木實在是半分關係都沒有，全然是用她來擋桃花的，他才當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瀟灑之妖。

許是摔得痛了，再加上又有些丟了妖臉，藤精擦著眼淚大哭，梨花帶雨的，爬起來就往山下跑去，留下赤木在原地抓頭撓耳。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實乃一場好戲。”一群妖看得頗為盡興，末了還對此做出了總結，地上的瓜子皮比往日多了不少。

三位主角沒了兩位，圍觀的妖也沒了什麼興致，各自收拾了自己的小板凳陸續離去。

她叫文葉，是一枚成了精的楓葉，滿打滿算今年剛好兩百歲，姑黃山上的妖精很多，赤木說她是最弱的一隻。

赤木是她在姑黃山上唯一一個朋友，他是一隻在山腰修煉了二百五十年的松樹妖。

當時她很不解，大家都是妖精，憑什麼就說她是最弱的，她心裡雖然不服氣，但也沒有那份興致像赤木一樣站在姑黃石上，抱著個手斜著個眼說他就是姑黃山最厲害的妖精，不服氣的可以單挑。

當時姑黃石旁站滿了看熱鬧的妖精，大家都竊竊私語，躍躍欲試。

她坐在阿楓的樹枝上，手裡拿著葵花籽，已經準備好了看一場驚天動地的擂臺戰，瓜子殼剛在兩齒之間磕開，赤木就被一道白光擊中翻滾著五體投地的撲倒在了姑黃石下。

她差點被未吞下去的瓜子卡得享年兩百，赤木也因她陣陣的咳嗽覺得是在嘲笑他扔下“絕交”兩字就悲憤離去，當時他一臉迷茫加難堪的樣子現在都歷歷在目。

為了挽回跟他那脆弱的友情，文葉少不了去山腰安慰了他幾次，這一來二去的，赤木那新的舊的桃花陸陸續續都來找她麻煩，她委實不明白，赤木那五體投地的樣子到底有何妙處，如此讓這些如花似玉嬌滴滴的美妖著迷？

這個月已經是第四位來山上找她麻煩的桃花了，前三位一說赤木在花叢中勾引她，一說在樹上露胳膊勾引她，一說在石頭上睡覺勾引她，五花八門，各有各的委屈，每每來都要找她單挑一番，單挑她不擅長，只有阿楓代勞。

只是這一次阿楓將藤精摔得有點遠，藤精也哭得比往日其他桃花慘。

文葉打掃著地上的瓜子殼，心裡暗忖下次一定要將瓜子賣得貴些，這些瓜子都是在山野中東拼西湊積攢來的，她全都種在了半山腰。

打掃完太陽已經快升起來了，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文葉掠上阿楓最頂端的枝頭上看著姑黃山上絲絲縷縷的白霧，陽光穿透它們照在山上的露珠上透出星星點點的晶瑩，空氣中瀰漫著青草和樹葉的清香。

“阿楓，你說我還能去摘葵花籽嗎？”

阿楓搖了搖樹枝，也不知是何意思。

阿楓是一隻還未化形的楓樹精，此事說來奇怪，文葉本是這棵楓樹上的一枚楓葉，但反而兩百年前就有了靈識，一百年前化出了形體。而阿楓卻在一百年前才依稀有了靈識的模樣，到現在既不會說話，也沒有化出形體，只是勉強能聽得懂文葉說的話。

文葉從枝頭上跳下來，風從她身上劃過，將她紅色的衣裙吹得飄揚，長長的秀髮烏黑飄逸。

“他們明天估計還要來，我去把葵花籽摘光。”

這姑黃山雖然小，但大大小小的妖精之間也形成了一些規則，就比如瓜子零食之類，可以用一些有用的東西來置換，朝露可換瓜子，瓜子可換野果等。

文葉沿著熟悉的路下山去，又看見赤木在河邊的石頭上站著，望著水裡不知在幹啥。

“赤木，你這是準備洗澡嗎。”文葉站得老遠，想起藤精說的搔首弄姿心裡一陣膩寒，免不了心中生出些許幻想，誠然赤木是位英俊的男妖，但這一百年來一起下河摸魚，上樹抓鳥的友誼，著實讓她生不出半分男女之情來。

“我那天確實洗澡來著，可沒有故意洗給她看，誰知她居然說我勾引於她，不過看就看吧，我如此偉岸的身材，看去也不甚吃虧，就是得好好謝謝你，如此配合。”赤木一臉欠打的表情。

文葉默然，所謂臉比城牆厚，本以為是誇張手法，誰知竟然是寫實手法。

“你說憑我這張臉要是修煉成仙了應該更加帥氣逼人吧？”赤木摸著下巴，眼中充滿嚮往的神情。

文葉一時語塞，忍不住說出了心中所想。

“赤木，你果然是姑黃山上臉皮最厚的妖，旁人都望塵莫及。”

“我昨日夢見我腳踏祥雲，飛昇成仙了，天上仙子都青睞於我。”赤木眯著眼睛，一臉回味，對她的話毫不在意。

“你會成仙之法嗎？”文葉也看向河裡，河裡倒映出她白皙的面龐，唇色紅如楓葉。

“不會。”他立馬變得垂頭喪氣。“不過如果我努力修煉，尊老愛幼，多行善事，是否就會功德圓滿了呢，我見凡事間的小說本上就是這麼寫的。”

“多做善事？”文葉一臉迷茫，三個方法只聽見那麼一個，只是姑黃山上就這麼幾隻妖精，連人都沒有，想要成仙，得做多少善事。“那你需多些時日積攢了。”

“唉，都是說說罷了，妖生漫長，順其自然吧。”赤木又垂頭喪氣。

“你別喪氣了，以你的英姿勃發，就算當不成神仙，也會有很多小花精喜歡你的。”

文葉頓了一下，含蓄而又不失優雅的提醒他，“只是你萬萬莫要再胡亂釋放你的魅力，這鶯鶯燕燕的多了，你倒是無所謂，我卻很是苦惱。”

可赤木實在皮厚，這裝作充耳未聞的本事比他那找人單挑的本事強上不知多少。

而後又非得拉著她不讓她走，將他那短暫的妖生談了幾個女朋友的光榮事蹟又擺出來聽，文葉連連哈欠，已經能對他的風流情史倒背如流。

“赤木，中午了，我要回去睡午覺了。”文葉打著哈欠，這會的太陽已經快到頭頂空中了，周邊空氣熱浪翻滾，就算在水邊她也感覺頭昏腦脹，葵花籽是摘不了了，明天再來吧。

“小葉，你還好吧，你看你這紅裙都卷邊發黃了。”赤木一臉憂心的模樣。“我覺得你還需要努力修煉，你這副模樣，實在是讓人揪心，要不我送你吧。”

“不用，沒有多遠。”文葉聽他嘰嘰喳喳的說話頭更暈，抬手放在額間遮住刺眼的陽光，應要半小時才會到阿楓那裡。

每次在外中午太陽毒的時候都昏昏欲睡，只有靠近阿楓時才會好些。

回去的路上熱浪連連，沒有了河水蒸氣的滋潤文葉感覺頭更暈了些，想飛身走快些卻感覺更累。走了十幾分鍾，終於到了山腰樹林那裡。這片樹林非常茂密，陽光照不進去，終日陰涼。

“休息一會兒。”她靠在一顆松樹下，眼皮止不住的往下搭，眼前越來越花，朦朧間，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從樹林深處走來，真是見鬼了，都出現幻覺了嗎？文葉眼皮越來越重，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