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

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樓。

夏曉雨坐在沙發上,臉色有些忐忑。

因為她剛把那份建廠申請,交到父親手裡。

夏中天手頭上,仍有不少事情要處理。

等他忙完之後,看到這份申請書,不由得臉色一滯。

目光在申請書上,反覆的掃視著,夏中天神色玩味。

“好小子!膽子夠大的!這是敢為天下先啊!”夏中天嘀咕道。

“爸,到底怎麼樣?行還是不行?”夏曉雨趕緊問。

夏中天看了看閨女,露出溫和的笑容:“怎麼,你比周春明還要急?他到底給了你啥好處?僅僅是五千塊錢的代言費嗎?”

“瞧您說的,”夏曉雨很尷尬,“我這是義務幫忙,可沒有任何好處拿的。”

“建牛仔褲生產廠,能上繳不少稅款,還能解決大量就業。”

“咱們各個城市,都有大量的返城知青在待業,工作崗位安排不過來,有這麼一個廠子,似乎也不錯。”

夏中天不吭聲。

他緩緩站起身來,在屋裡來回踱步,似乎正在思考。

見狀,夏曉雨大氣也不敢喘。

能讓父親如此為難的事情,恐怕還不多。

良久,夏中天開口說道:“曉雨,你剛從學校出來不久,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改革春風吹起,發展經濟是既定的路線。”

“只不過,姓資還是姓社,還是存在爭議。”

“以私人身份僱傭大量工人,就怕有人上綱上線,說是剝削壓迫,又會掀起波瀾。”

“那怎麼辦?成還是不成?”夏曉雨感到有些不妙。

夏中天繼續說道:“這個不好說,我找人開會研究一下。畢竟,咱們省不是經濟特區,不方便搞特例。”

夏曉雨點了點頭。

她之前也聽周春明說了,現如今,整個華國還沒有任何一傢俬營工廠,個體戶倒是湧現出一批了。

“不行就算了,我讓春明另外想辦法。”夏曉雨弱弱的說。

瞧見閨女有些失落,夏中天微微一笑,走到抽屜邊,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份報紙。

當這份報紙遞到夏曉雨面前,她迅速看了看,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

原來,在其他的省份,有個賣零食的小販,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僱傭的員工不少,引起了有心人的調查,還把相關報告遞交了上去。

得到的指示是,要對發展私營經濟予以肯定,相關的問題,可以先放一放,繼續觀察。

爭議就此平息。

“這位老闆近況如何?爸您知道嗎?”夏曉雨激動的問。

夏中天回憶了一下,答道:“只要能依法經營,問題其實不太大。”

“那個零食販子,據說現在僱傭了數十個員工,估計很快就能突破三位數。”

“其實他的問題,跟周春明的問題差不多。”

“依我的判斷,就算批准他開廠子,員工的數量,也儘量控制一下,不宜超過這個數字,以免引起麻煩。”

“有道理!”夏曉雨說道。

父女兩個又聊了一下,夏中天問道:“你朋友周老闆,前期打算投入多少資金?”

“先是五十萬,後續還會視情況持續增加。”夏曉雨說道。

一些建廠計劃,周春明並未瞞著她。

五十萬?!

好傢伙!!

這一刻,夏中天也被震撼到了。

周春明這小子的資本,已經如此雄厚了嗎?

要知道,如今各個地市的報紙,陸續刊登了當地湧現出萬元戶的案例,引起了強烈反響。

不少人羨慕嫉妒恨。

周春明不聲不吭的,已經走在所有人前面。

根據他當下的經營狀況,好幾份產業需要資金週轉,所以,他的資產應該是五十萬的數倍。

這就等於,全省舉辦馬拉松賽跑,這邊發令槍剛響不久,成績優異的參賽者,已經跑出了一公里。

如此成績,足以令人驕傲。

然而,周春明卻是一騎絕塵,遠遠的甩開了眾多對手,人家想吃灰塵都吃不著。

難怪他敢有建廠的龐大設想。

這小子當真剛滿二十歲嗎?

簡直是妖孽!

“曉雨,你先別想太多,”夏中天說道,“好好在省城呆幾天,一旦有什麼訊息,爸再告訴你。”

“好嘞。”夏曉雨說道。

臨近年底,廠裡的年休假總算排到她了。

她自然得抓緊時間,跑來省城探親,順便玩幾天。

等到夏曉雨離開房間,夏中天走到桌邊,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小杜,幫我查一個年輕小夥,悄悄的進行,不要驚動其他部門……”

為了穩妥起見。

夏中天還是決定,先摸一摸周春明的底細。

看一看他是如何發家的,究竟走的是正路,還是搞歪門邪道,是否跟閨女說的吻合。

否則的話,萬一被壞分子利用了,那就丟臉了。

另一邊。

王衛革握著方向盤,有些心神不定。

因為他剛剛送走了一個客人。

那位恰好就是商業局的領導,聯想到現女友金燕,似乎就在這個單位上班。

所以,王衛革靈機一動,決定向人家打聽一下金燕的情況。

當然,他也沒傻到暴露自己,而是說,自己有個發小,正打算追求金燕,但是不清楚對方的情況。

那個坐車的客人,聽說了金燕的名字,不由得苦笑搖頭,說啥也不肯透露太多。

這就讓王衛革感覺不對勁。

只要智商線上的,就會曉得,這裡面怕是有啥貓膩。

那位客人不肯說,恐怕也是不想得罪人。

偏偏金燕之前打來電話,嗲聲嗲氣的跟他講,自己單位年末要舉辦文藝匯演,她有個獨舞,正在脫產練舞。意思就是,讓王衛革下班去接她,兩人再一起去許白鹿那裡吃飯。

王衛革又不傻,哪怕閱歷少,社會經驗差,也曉得許白鹿的好姐妹,恐怕也是有故事的女同學。

在沒搞清楚狀況以前,他並不想去赴約。

畢竟,許白鹿之前帶球騙婚的事情,鬧得是沸沸揚揚。

天黑路又滑,社會挺複雜。

王衛革也擔心被套路。

“該咋辦呢?要不要給春明打個電話,徵求他的意見?”王司機有些猶豫。

把車子停在路邊,他抽完了一支菸,終究還是走向公用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