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灰回來,阿花忙問:“他們同意了嗎?”

阿紅道:“白痴,老和尚又不瘋不傻,用腳指頭想也不可能同意。”

阿白怒道:“操!我家阿花是很白,卻哪裡痴了?”

阿青道:“只要不是一場定勝負就行了,與釋根那一仗很可能會輸。”

阿紫道:“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但凡遇上老子,屎給他打出來!”

阿藍道:“師父說,那混世金剛可不是浪得虛名,你別太自滿了。”

阿黃祈禱道:“老天保佑,千萬別讓我攤到這人。”

老黑不耐煩道:“說正事。”

阿灰嘆了一口氣,道:“這老禿驢,當真難纏。”

阿青道:“結果如何?”

阿灰道:“議的三局兩勝。”

阿藍道:“老和尚砍價也忒狠了,要不等等師父,再作定奪。”

老黑道:“不用,就三局兩勝。”

阿花失望道:“啊?才打三場…這幫臭和尚向來鄙薄女子,我這回怕又要落空了。”

阿紅道:“贏個女人的確也沒什麼光彩,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找個涼快地方繡花兒去罷。”

阿白道:“出來這麼久,我家阿花都還沒上過擂,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安排安排。”

“安排個錘子!”阿紫道:“咱們何等姿態,豈能主動上去叫陣?”

阿黃憂心忡忡道:“除了那個釋根,少林寺該不會還有咱們不知道的高手吧…”

月亮隱隱掛在半空,天色愈來愈暗。一白一灰兩個人影轉上山頂,引起一陣騷動。

阿灰問道:“這兩人什麼來頭,很有名氣嗎?”

阿青眺眼望道:“從白衣人裝束上看,當是劍鬼陸霜。”

阿黃驚道:“那她身旁年老些的,豈不是劍皇?”

阿紫蔑然道:“劍皇有什麼了不起,有膽便和老子大戰三百回合。”

“噗。”阿紅訕笑道:“我看你是叭狗子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三百回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阿花凝思道:“不對啊…按江湖上的傳聞,他們一起不是還有一個風流小子麼?怎麼只有兩個人?”

阿白生起醋意,陰陽怪氣道:“劍鬼生的美貌,說不定早被劍皇這老東西霸佔,將原來的相好殺了。”

阿藍低吟道:“他們莫不就是師父口中的貴客?”

老黑道:“喚個人來問。”

天地幫幫主韓小平被阿灰喚來,躬身揖道:“九位護法有何吩咐?”許是滿口無牙的緣故,他說起話來含糊不清,令人聽的十分費力。

阿紅白眼道:“真他媽會挑人。”

老黑向西一指,問道:“韓幫主,方才那兩人是誰?”

韓小平嗚嗚呼呼道:“灰衫人乃是南越劍皇司空笑,戴斗笠的白衫人是劍鬼陸霜。”

阿青道:“我常聽人說,劍鬼與青虹劍客林皓白形影不離,卻怎麼不見那人的蹤影?”

“不知道。”韓小平道:“去年冬上我在洛州就只遇到這二人,未曾見那少年。”

阿花自言自語:“難道真讓阿白猜對了?”

阿白道:“那還有假。”

阿黃道:“聽說劍鬼有一招‘鬼門劍’,不知何時得幸,能見識一番。”

阿灰呵呵笑道:“碰上美人兒,連阿黃也天不怕地不怕了。”

阿紫焦急道:“客人都已經到了,師父怎麼還不來!”

阿藍道:“師父他老人家縱展神功,大院到這兒,怎麼也得趕一晚上。”

韓小平聞言一驚,探道:“教主大人這次也會大駕光臨?”

老黑斜目道:“不該問,別問。”

韓小平“哦”了一聲,閉上嘴巴,好像一個焉橘子。

這時張何正好過來,見到韓小平,寒暄道:“韓幫主也在啊。”

韓小平點點頭,擠出一絲笑。

張何道:“九位護法,和少林寺三場比試什麼時候開始?”

阿藍道:“當然要等我家師父來了再開始。”

張何道:“那…教主大人何時駕臨?”

阿花道:“天明或許就到了。”

阿白道:“黑燈瞎火的,打起來也不美。”

張何道:“也好,貧道這便去回話。”

阿紅道:“張道長,有件事我想問一問,無際真人和少林和尚一起,是要與咱們作對麼?”

“豈敢。”張何忙道:“我師叔一向心善,他此番也是來當和事的人。”

阿紫冷冷道:“真翻了臉,他能攔的住麼?這老道恐怕別有二心。”

張何道:“紫護法此言差矣。我武當歸順神教,正乃師叔之功,若不是他老人家極力主張,左右眾人也非甘心情願。”

阿青道:“無際真人與咱們道見一致,也是好意,別讓張道長難堪了。”

張何道:“兩派大動干戈,勢必傷及武林元氣,於大業無益。這一仗少林斷無勝算,我與師叔事後自當全力以赴,勸他們歸降本教。”

阿黃吁了一口氣,道:“道長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有時好話說的多了,反倒不美。”阿灰道:“韓幫主,你傳令下去,大家早做準備,萬一少林寺打輸了不認賬,咱們便殺他個片甲不留!”這話卻是說給張何聽的。

韓小平隨即告退,派人散出訊息。眾人得知九大護法要和少林寺大戰三場,無不振奮,一時巴不得天明。

回到聚處,一方臉女子問道:“韓幫主,此事議定了麼?”

韓小平道:“雙方都已同意,理當不會生變。”

方臉女子轉頭又問另一人道:“臧會長,你早年和釋根交過手,年前又和白護法比試了一場,單論他二人,你覺得誰贏面大?”

臧山年逾古稀,毛髮無幾,一部鬚髯反倒極其茂盛,黑壓壓的一直掩到胸前。當初接到歸一神教投下的拜山帖,他原想請幾大門派施以援手,誰知半途幫內卻先起亂,後來與神教阿白交手落敗,他心灰意冷,於是率眾投降。

臧山道:“這二人不大好說,但有一事毋庸置疑,除開釋根,其餘人絕無勝算。”

方臉女子嘆了一口氣,道:“少林寺幾位高僧一向執拗,就算沒有贏下賭擂,想必仍舊不肯投降。咱們七大門派從前同氣連枝,若是真到了刀劍相向的地步,教人如何下的去手…”

對首一個滿身筋肉的漢子道:“葉教主,反正我等投的不情不願,到時混戰起來,咱們不如…”說著打了一個刀砍的手勢。

這方臉女子便是白蓮教教主葉青梅,筋肉漢子則是天羅島島主喬國峰。年關之時,白蓮教接到拜山帖,旋即聯合天羅島、天地幫共御大敵。當時九大護法不過率領一兩千烏合之眾,卻將三大門派打的節節敗退。三人膽怯,一番合計,就也歸順了神教。

“萬萬不可!”韓小平連連擺手,低聲道:“幾位有所不知,方才他們說教主大人此番也會親至。”

“啊?”葉青梅先是一驚,又生出不小的期盼來,道:“果真?”

韓小平道:“當時我也沒敢多問,但聽口氣,多半是真。”

臧山捋著鬍子,沉吟道:“既然如此,且看一看教主到底是何方神聖再說。”

北斗高懸,曉星閃爍。江湖群豪聞劍皇、劍鬼到山,盡都沸騰,亂成一窩蜂。

“陸霜姐和司空前輩也來了!”黑牛一陣興奮,道:“曦姐姐,俺倆快快過去!”

程曦恨聲道:“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黑牛知她不待見陸霜,但此地魚蛇混雜,亂哄哄的一片,實在不怎麼安全,於是勸道:“姐姐,司空前輩可是天下第一高手,有他庇佑…”

話沒說完,程曦便沒好氣道:“天下第一又怎樣?老子偏不去!”

“唉。”黑牛嘆了一聲,道:“可惜司空前輩不知道大哥如今身在少林,否則知會一聲,那便有救了…”

“啊?”程曦面色一喜,道:“那老頭會出手幫忙?”

黑牛道:“大哥有難,司空前輩豈會坐視不管。”

“那還等什麼,快走!”程曦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衫,走了幾步卻又停住,猶豫道:“你一個人去好了,我…我在這等你…”

黑牛道:“俺知道姐姐你不想見那個…誰,其實…也挺好說話的。”

程曦火冒三丈,怒道:“她好不好說話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才不要去求那個賤人!”

黑牛道:“俺們是找司空前輩幫忙…”

程曦厲聲道:“當著她的面也不行!”但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一萬個想去,尤其想看看這劍鬼到底有沒有傳聞中那般美貌。

“姐姐。”黑牛繼續勸道:“你要是不去,俺怕說不清楚這其中的曲折,教司空前輩聽了,還當俺在編瞎話。”

“笨嘴拙舌!”程曦埋怨了一句,順著臺階道:“算了,人命關天,我便忍這一回…”

黑牛偷偷一笑,拉著她穿過人叢。

司空笑和陸霜坐在西南一角,周遭甚是空當,估計二人名聲太響,眾人忌憚,都不敢擅自靠近。

黑牛正要上前,卻見斜地裡匆匆搶出一個人來,揮手喊道:“陸姑娘,別來無恙啊!”

陸霜略一抬頭,見是巫薄雨,冷聲道:“有勞公子掛心,一切都好。”回過頭,餘光卻掃到一個身影,不由心下一震,倏地站了起來。

“黑牛…”陸霜喚了一聲,欲言又止。

程曦同是女子,一眼就已心明,暗暗罵道:“小賤人!裝什麼!沒急死你!”夜色下陸霜同她一般戴著一頂斗笠,倒看不清楚容貌如何。

巫薄雨回身這才瞧見二人,他朝黑牛一笑,道:“黑牛兄弟,你也來了。”對一旁的程曦絲毫沒有理會。

黑牛笑道:“是啊,巫公子,俺們又見面了!”

三人走近前,黑牛喜呵呵道:“司空前輩、陸霜姐,沒想到你們也來了,真是太好了!”

巫薄雨揖身道:“小子名劍山莊巫薄雨,久仰前輩威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程曦本身就對這人就沒什麼好感,這會兒見他大拍馬屁,心中更生厭惡,況且剛才他竟沒將自己放在眼裡,氣惱之下,不由脫口道:“跟條狗似的。”

巫薄雨臉色一青,怒火中燒,但當著劍皇和陸霜的面卻不好計較,只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司空笑微笑道:“巫公子客氣了。”又將目光移到黑牛身上,問道:“黑牛兄弟,你等到他了麼?”

黑牛道:“等是等到了…”

“你們不在一起?”儘管極力剋制,陸霜還是無法掩飾內心的焦切。

黑牛支支吾吾道:“在…也不在…”

司空笑一聽,心中瞭然,伸手向北指道:“林兄弟莫非是在那邊?”

“沒有。”程曦介面道:“他在少林寺的地牢裡。”

此話一出,幾人皆是愕然。司空笑道:“難道林兄弟得罪了少林寺哪位高僧?”

“去了那鬼地方,他就沒好過…”程曦從她遇到林皓白那日說起,三言兩語,就已淚眼婆娑,哽咽了許久,這才將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一一道來,話裡話外對司空笑一齊人耿耿於懷,中途幾欲張口質問,終究還是忍住。

陸霜聞林皓白沒什麼大礙,暗自鬆了一口氣,當下不再言語。

司空笑嘆道:“當時拋下他,實在是迫不得已。好在林兄弟福澤深厚,大難不死,否則我真不知如何向故人交代…”

程曦抹了一把淚,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你若有心,就拉他一把,別讓他再受苦。”

司空笑道:“姑娘但請放心,只等此事一過,我便問少林寺要人,想來這三分薄面他們還是要給一點的。”

“要人事小,畢竟錯不在他。”程曦道:“眼下…我只怕他捲入這場爭鬥之中…”

司空笑道:“這個自不必說,無論結果如何,我一定保林兄弟周全。”

程曦聽到這話,終於放下心來。

巫薄雨兀自出神,心道:“林兄一身修為付諸東流,卻仍有從頭再來的決心。我居常之安,畏葸不前,又成得了什麼氣候…”他一直不練玄天劍法,卻不是害怕劍疾纏身,命不長久,而是劍法中那兩句關要“絕經閉脈,自廢武功,心平氣靜,境上一層”、“玄光半成,玄隕半成,不解捨得,一事無成”讓他望而卻步。如今聽了林皓白的遭遇,突然備受鼓舞,暗道:“重新來過又有什麼好怕的了,捨得捨得,不‘舍’哪有‘得’。如果不去嘗試,我連失敗的機會都沒有…”

“喂!”這時程曦驀地走到陸霜面前,伸手摘下自己的斗笠,道:“聽說你長的貌若天仙,叫那個姓林的時常牽懷,你…你讓我看一看,好不好?”

巫薄雨一愣,又暗歎:“沒想到這粗蠻女子居然也有如此美貌,好像…好像並不輸給陸姑娘…”

“無聊。”陸霜頭也未抬,冷冰冰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