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大門緊閉,不見一個僧人。外面的松林中東一簇、西一簇的來了許多江湖豪客,眾人閒言碎語,聲音嘈雜。

程曦戴著一頂斗笠和黑牛遠遠坐在一株大松底下,只見她攥緊拳頭,氣的渾身發抖:“臭和尚!惡和尚!怪不得一直拖著不肯放人,這是要拉林皓白一起陪葬啊!”

黑牛張望著四周,道:“說不定方丈他們提早也不知道這事哩。”

“不知道?不知道就怪了!”程曦罵道:“這群死賊禿,不長頭髮光長心眼兒!”

黑牛小聲道:“現在咋辦?要不俺從牆上翻進去,尋方丈要人?”

“你傻啦!”程曦道:“老和尚要是有良心,這兩日干脆就別放他出來。眼下安安穩穩的蹲在牢裡,才最安全不過。”

黑牛嘀咕道:“難道今天真有一場惡戰?”

程曦道:“你看這山上來了多少趕熱鬧的人,你當他們都是吃飽了撐的?”又惡狠狠的詛咒道:“哼!真要打起來,把這些好事之徒全都給捲進去才好,誰也別活著下山!”

見程曦心緒不寧,火氣沖天,黑牛一時不敢搭話。正各自出神,林間有個勁裝青年轉了過來,喊道 :“黑牛兄弟!”

黑牛抬頭一望,錯愕道:“巫公子,你怎麼來了?”

巫薄雨笑道:“這等盛事百年難遇,我又豈能錯過。”旋即問道:“咦?怎麼不見林兄和陸姑娘?”

黑牛摸著腦勺,道:“這可說來話長了。”

巫薄雨坐下身,見黑牛身旁戴斗笠的黑衣人十分陌生,便問:“這位仁兄卻是何人?”

“是你奶奶!”程曦方才聽他提及林皓白和陸霜二人,心裡正窩著一股無名火沒處發去。

巫薄雨趕緊賠禮道歉:“原來是位姑娘。失禮,失禮。”

程曦冷冷一哼,撇開頭,再不做理睬。

黑牛問道:“巫公子,如今公主她還住在貴莊麼?”

“唉。”巫薄雨嘆道:“還在,一直未走。”

黑牛又道:“她近況如何?”

巫薄雨道:“跟你們離開時一樣,不和人說話,每天都在發呆。若不是有你的靈鹿伴著,真怕有一天會出事…”

黑牛道:“這麼久了,難道宮裡也沒人找她?”

巫薄雨道:“去年來了一個姓桃的公公,但好像也沒什麼辦法,只好在山莊住下了。”

程曦冷言冷語道:“黑牛,你什麼時候攀上公主的高枝了?”

黑牛道:“姐姐,這其中曲折你有所不知。”然後將他們與歐陽馨的交集略微向程曦說了一遍。

程曦聽罷,道:“原來還是個痴情公主。”

黑牛道:“簡直痴到骨子裡了。”

巫薄雨這時又問道:“黑牛兄弟,林兄和陸姑娘到底上哪去了,你們不在一起嗎?”

程曦慍道:“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

巫薄雨吐了吐舌頭,心中暗道:“我問林兄和陸姑娘的訊息,礙著你什麼了…這般遮掩面目,定是長的奇醜,俗話說‘醜人多作怪’,真是一點兒也不錯。”

黑牛見程曦發怒,只好閉口不提此事,問道:“巫公子,今日怎麼只來了你一個人?”

巫薄雨道:“最近山莊新收了許多弟子,他們幾個都走不開。”

黑牛道:“京城一戰,公子名震江湖,看來名劍山莊復興指日可待了。”

程曦心道:“黑牛這小子,什麼時候這般會說人情話了。”

巫薄雨笑道:“‘名震江湖’四個字巫某可擔待不起,林兄才是真正的名震江湖。”

黑牛怕又惹程曦不高興,連忙岔開話頭,問道:“巫公子,你說歸一神教攻打少林,會不會連累到咱們?”

巫薄雨道:“歸一神教是想合併少林,攻打卻不會攻打的。”

程曦一聽此話,登時來了興趣,說道:“神教要合,少林不合,談不攏的事,自然免不了要用拳頭說話,如何不會攻打?”

巫薄雨道:“用拳頭說話不假,但應該是一隻拳頭對一隻拳頭,比誰的拳頭硬,而不是兩邊舉起拳頭,數誰的拳頭多。”

程曦思量道:“你的意思是說,兩派倒不會一擁而上,你死我活的混戰一場?”

“絕對不會。”巫薄雨搖著手指道:“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才敢齊上少室山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道理誰都懂,犯不著為看一回熱鬧把身家性命都搭在裡頭。”

“哦?”程曦道:“你如何下此憑斷?”

巫薄雨分析道:“歸一神教看似勢大,陣中強手如雲,但實際卻是一盤散沙,真打起來,不一定能討到什麼便宜。況且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吸收少林派,而不是消滅少林派,那種殺雞儆猴的事也沒必要再幹一次。所以在我看來,直接撕破臉皮的可能性不大。”

程曦道:“難道要苦口婆心的勸說少林和尚加入他們不成?”

巫薄雨道:“這便如之前所說,一隻拳頭碰一隻拳頭,誰的拳頭硬,誰便說了算。”

“啊?”黑牛道:“若論單打獨鬥,那釋根和尚也厲害的緊,俺想他什麼九大護法也沒有必贏的把握吧?”

“神教九大護法迄今為止還沒對上過像釋根這般真正意義上的高手,此番一戰,結果確實難料。”巫薄雨沉吟道:“不過神教既然大張聲勢,浩浩蕩蕩的來了,想必早就定下萬全之計。總不能在天下英雄面前跌一個大跟頭,又灰溜溜的回去罷。”

程曦道:“這歸一神教為何人人只說九大護法如何厲害,如何了得,卻鮮有聽聞他們教主的名聲?難道他們教中未設教主之位?”

巫薄雨道:“坊間流傳,神教教主便是那九大護法的師父。但此人從未在江湖上露面,沒人知道是誰。”

“啊喲!”黑牛一拍大腿,恍悟道:“徒弟有可能打不過,但師父出馬,那可要糟糕了。”

巫薄雨吹了吹髮梢,道:“想啃下少林寺這塊硬骨頭,這位隱世高人差不多也該出山了。”

程曦發愁道:“看來少林寺此番果真兇多吉少…”忙又問巫薄雨:“那個…你說說,萬一和尚的拳頭不夠硬,他們會不會投降?”

巫薄雨摸著下巴思慮道:“少林寺不同於其他門派,這些僧人信仰烙印極深,餘下的事,我也說不好…”

“說來說去,歸根結底還不是要拼個魚死網破。”程曦頓時急的在四周亂轉,嘴裡不住的道:“這可如何是好…”

巫薄雨見她如此焦急,於是問道:“少林寺中莫非有姑娘的親友?”

黑牛低聲道:“大哥如今便在寺中。”

“啊?”巫薄雨大驚道:“林兄出家了?那陸姑娘呢?”

程曦沒好氣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巫薄雨臉色唰的一下子白了下來。

黑牛趕緊解釋道:“沒有沒有,陸姑娘應和司空前輩在一起,卻不在這裡。”

巫薄雨惱怒道:“你這姑娘怎麼如此惡毒,隨隨便便咒人家幹嗎?”

“我樂意,你管的著嗎?”程曦發作道:“那陸霜跟你有什麼關係,輪得到你操心麼?”

巫薄雨紅著臉站起身,朝黑牛拱手道:“黑牛兄弟,在下多有打擾,咱們回見。”

黑牛連忙起身,道:“俺姐姐她擔心大哥的安危,心情不好,公子多擔待啊!”

儘管還有一肚子的疑問,但巫薄雨看了一眼程曦,還是轉身走了。

等巫薄雨走遠,黑牛抱怨道:“姐姐,你幹嘛那麼對人家,巫公子其實人挺好的。”

程曦道:“我看見這種油頭粉面,自以為是的傢伙就一肚子氣,還問這問那的沒完沒了,跟個婆娘一樣。”

黑牛道:“他也是關心大哥…”

程曦譏諷道:“我看他關心的是那個天下第一美人兒罷。”

“姐姐啊,你管他關心誰。這山上亂哄哄的,俺倆又不會武功,萬一有人生事,巫公子還能照應一下咱們。這下可好,被你三言兩語給氣走了…”黑牛終於說出自己的顧慮。

“老子用得著他照應?”程曦往懷裡一摸,卻才想起木偶埋在那山下,早就不在身上了。只好語氣一轉,道:“咱們不惹別人便是了,無緣無故,想也沒人會亂來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