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香火繚繞,木鼓聲聲。方丈釋心念道:“既皈依佛,以佛為師,從今日起不得皈依外道天魔。既皈依法,以法為師,從今日起不得皈依外道典籍。既皈依僧,以僧為師,從今日起不得皈依外道徒眾。”又道:“白浩,候遠,你二人作為俗家弟子,還要謹遵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

“弟子記下了。”林皓白和候遠拜了三拜,便隨一個方臉和尚出了殿門。方臉和尚法名覺開,二人往後由他授藝。隨後又到羅漢堂拜見了一眾師兄弟。

覺開道:“他二人初來乍到,你們做師兄的要多多關心,多多照顧,多多幫助。”

“是。”眾人齊聲應道。

覺開道:“俠飛,這兩日你負責向白浩和候遠師弟知會寺中的規矩。”

“好。”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應了一聲。

覺開又道:“繼勇,你便負責帶他倆練一練本門的基本功。”

“是,師父。”一個鷹鉤鼻的青年也應了一聲。

午休之後,按照慣例,門下弟子要幹完手中活計才能繼續練功。

馮俠飛帶著林皓白和候遠給炊火房幫忙劈柴,邊劈邊向二人碎碎唸叨:“見到認不得的僧人要面稱法師,向他們頂札時,假若他們一拜,不必再繼續強拜。凡人禮佛、坐禪、誦經、飲食、睡眠、經行、入廁的時候,俱不可向其禮拜…寺中鐘鼓不可擅敲,袈裟、海青等物不可亂動…聽經時隨眾禮拜入座,如到的晚了,法師已經升座,須向佛頂禮畢,向後倒退一步,再向法師頂禮。入座以後,不可向熟人打招呼,不得起坐不定,咳嗽說話。如不能聽完,可向法師行一合十,肅靜退出,不得招呼他人退出…”

好生聽了一大陣,候遠埋怨道:“大和尚的規矩當真繁雜。”

馮俠飛停住話頭,道:“其實也不繁雜,你在寺裡待上十天半個月就什麼都曉得了。”

林皓白問道:“馮師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練上混元功?”

“混元功?”馮俠飛笑道:“我到寺裡八年了,還沒開始練呢。”

林皓白奇道:“我聽說這只是一部入門功法啊?”

“不不不。”馮俠飛道:“我們俗家弟子一般先練筋骨,混元功這種上等內功是最後才教的。”

“啊?”林皓白道:“那需等到什麼時候?”

馮俠飛道:“只有熟練掌握十二路般若掌、十三路鐵指功、十八路羅漢拳、二十四路飛天決、三十六路龍爪手、七十二路達摩劍、八十一路慈悲刀和一百零八路降魔棍之後,師父才會傳授這門武功。”

林皓白暗罵道:“他奶奶的,小爺要學這麼多沒用的東西…”

馮俠飛道:“學成混元功之後便有資格參加比武考試,獲勝的弟子如果能打通木人巷和十八羅漢方陣,既可出師下山。”罷了又補充道:“如果還想在武學修為上更進一層,就必須剃度出家,入達摩院修行。”

候遠失落道:“那豈不是沒個十年八年休想下山?”

“那都算快的。”一個青年弟子走過來道:“你們兩個早過了練武的好年紀,想練出名堂,難!”

候遠問道:“朱師兄什麼時候來寺裡的?”

朱繼勇道:“八歲來的,上山十六年了。”

林皓白道:“那你可有練成混元功?”

朱繼勇昂著頭,傲然道:“不是練成,而是已經大有所成!今年考試的時候時運不濟,出了一點小意外,明年自能下得山去。”

林皓白一聽,立馬殷切道:“既然如此,朱師兄,你能不能私下教教我…”

沒等林皓白說完,朱繼勇便打斷道:“你小子想的美。”

馮俠飛道:“私傳少林武功是重罪,一旦發現就要被戒律院行百杖之罰…一百杖打在身上,不死也殘廢了。”

林皓白嘀咕道:“這幫和尚心眼兒真小。”

朱繼勇拍著林皓白的肩頭道:“小子,學武功可心急不得。劈完柴再去挑二十擔水,我先看看你耐力如何。”又道:“那個瘦猴,你去挑幾擔糞,把菜園子澆了。”

兩人忍著氣,劈完柴,又去挑水挑糞…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轉眼已過年關。這天大年初一,正是約好碰頭的日子。林皓白和候遠攬了一個上山砍柴的苦活,偷偷摸摸來到雞蛋洞口。

其時太陽半斜,程曦和黑牛在洞中早已等候多時。

見到二人,程曦埋怨道:“怎麼這麼晚才來。”

林皓白眨了眨眼,愕然道:“你這醜八怪…是我娘子?”

候遠也驚奇道:“你是程姑娘?”

“那還有假。”程曦做了一個鬼臉。

“妙極,妙極!沒想到娘子還有這手本事。”林皓白豎起大拇指。

程曦得意道:“我清早還故意和黑牛到少林寺的寶殿上燒了一回香,一路遇見幾百個老和尚、小和尚,沒一個人認出我是個女的來。”上回被釋渡一眼識破面目,程曦回去就一直琢磨喬裝改扮的法子。此番上山之前她將豬皮熬製成膠,一塊一塊貼在臉上,又抹了一層黃泥,點上幾個惡瘡,弓腰駝背,活脫脫一副病癆鬼的模樣。

林皓白誇讚道:“別說那些和尚,你不說話,就連我也騙了。”

程曦勾著嘴角,滿心歡喜。

黑牛拿出一個包裹,道:“大哥,我和姐姐帶了些熟食上來,你倆吃不吃?”

“廢話!當然吃!”林皓白道:“他孃的,這幾天嘴裡可淡出個鳥來了!”

候遠左顧右盼,道:“黑牛兄弟,你都帶了什麼好吃的來?”

黑牛從裡面掏出幾個紙包放在地上,邊鋪邊道:“燒雞、烤鴨、牛肉、大豬蹄子…”

林皓白和候遠眼一紅,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去滿把抓起肉塊就往嘴裡塞。黑牛在一旁吞著口水,他本來是吃飽的,但見二人吃得如此香甜,一時間有如百蟻噬心,實在忍無可忍…

林皓白斜眼見黑牛也按耐不住的摻和上來,罵道:“你個吃貨!這頓也不放過,還有沒有一點兒良心了!”

候遠將一隻雞頭和兩隻鳳爪遞了過去,說道:“黑牛兄弟,這個最是解饞,給你吃罷!”

黑牛眼一翻,悶聲道:“等俺啃完這雞頭雞腳,你倆早把肉給吃光了!”

林皓白道:“看來以後不能叫你作‘傻牛’了,應該叫‘賊牛’才是!”

幾人笑作一團。

吃了一陣,程曦問道:“林皓白,你那什麼混蛋功練的怎麼樣了?”

林皓白呵呵笑道:“大概是我不夠混蛋,大和尚還不教練那功夫。”

程曦道:“那你倆一天都在幹嘛?”

“主要就是幹活。”候遠大吐苦水:“我和老白新到,師父安頓給別人的髒活累活現在全落在我倆頭上…一天直累死個人。”

程曦道:“怎麼?還教人欺負了?”

候遠道:“可不是!一天到晚讓人呼來喝去的當奴才使…尤其那個吃不死的馬胖子,前幾天還打了老白一頓。”

“什麼!”程曦怒道:“還打人?”

林皓白往候遠嘴裡塞了一隻雞腿,嘿嘿笑道:“沒有,大家相處的挺好,沒人欺負我。”

程曦沉著臉,道:“猴子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侯遠吐出雞腿,恨聲道:“那個馬胖子忒也可惡,每次都搶人飯吃,跟個餓死鬼託生的一樣…上回老白往飯裡擤了一坨鼻涕,結果被他嚐了出來,這便捱了一頓好打。”

“咦…”黑牛撇著嘴道:“大哥你可真噁心。”

林皓白道:“跟你學的。”

程曦氣憤憤的從懷裡掏出木偶,塞給林皓白道:“你把它帶在身上,誰再敢欺負你,你就放出來揍扁他!”

“犯不上。”林皓白又推了回去:“這東西你留著我才放心。”

程曦無奈,知道他一定不收,只好勸道:“你呀,今非昔比,以後可要改改脾性。”

林皓白道:“知道了。”

程曦嘆了一口氣,問道:“你什麼時候才下山?”

候遠插嘴道:“怎麼也得七八年吧!”

“啊?”程曦瞪圓眼珠。

“別聽他瞎說。”林皓白道:“四月份有下山考試,大概就是那時候。”少林寺下山考試一年有兩次,春季一次,秋季一次。

候遠道:“老白,別開玩笑了。那麼多功夫,幾個月怎麼學的完。”

“沒開玩笑。”林皓白道:“到時一定能下山。”他最近已經摸索到讓真氣半周天迴圈的一些竅門,只要多熟練幾回,應該能恢復一些功力。

“真的?”候遠有點兒不信。

林皓白麵色略微有些凝重,說道:“我會盡力幫你。”

這時,坡下傳來陣陣人語,黑牛探身一看,道:“有兩個和尚上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