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趕到鯉魚客棧已將黎明。

“誰啊!”阿福揉著眼睛開啟門,猛地驚喜道:“咦?林公子,你活著回來啦?”

林皓白撇撇嘴,不滿意道:“什麼話!”

阿福將三人迎了進去,點亮油燈。

林皓白問道:“黑牛呢?”

正說著,一個黑影從樓上衝下來,叫了一聲:“大哥!你可等煞俺了!”

黑牛撲到跟前,這時方才看見旁邊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曦姐姐!”他登時將林皓白晾在一旁,轉身抓住程曦的手臂高興的大跳起來。

程曦摘掉斗笠,雖然燈光昏暗,卻仍明豔照人。

林皓白罵道:“見色忘友的傢伙。”

黑牛一陣興奮,又發疑道:“姐姐,你怎麼…怎麼又和大哥在一起?”

程曦輕笑道:“我要是不找到他的話,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青虹劍客可要餓死街頭了。”

“切!”林皓白問道:“吳老闆呢?”

阿福道:“出門散心去了,反正司空前輩和陸姑娘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林皓白急問道:“他們去了哪?”

“看來還是某人比較重要。”一旁的程曦從黑裘中將哼哼掏出來放在地上,冷言冷語的說道。

阿福道:“聽說他們會先去一趟西庭湖,然後再往納西。”

“哦,那…”林皓白欲言又止,驀然有些失神。

程曦斜眼看了過來,揶揄道:“要不咱們現在動身,去尋你的好師姐?”

林皓白腦中此時卻又在想另一個人,也沒聽清程曦說了什麼,便魂不守舍的隨口順應道:“好啊。”

“好你媽個頭!”程曦生氣的往板凳上一坐,再不去搭理林皓白。

候遠湊過來悄悄道:“你個笨蛋,女人一向愛說反話。”

林皓白呵呵一笑,見阿福和黑牛面色紅潤,膀大腰圓,於是問道:“客棧好像沒怎麼受旱災影響啊?”

阿福道:“咱後院兒裡存了許多糧食,井水也足,光自己吃的話再旱一年也沒幹系。”

“謝天謝地。”候遠對林皓白道:“這次算你靠譜。”

黑牛問道:“大哥,他是誰?”

“他叫候遠,是我路上結識的一個好朋友,如果沒有遇著他呀…”林皓白怪笑道:“我可能還不至於這麼狼狽。”

“你娘嘞!”候遠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東西,這話什麼意思?”

林皓白趕緊陪笑:“說笑,說笑。”

候遠不依不饒,罵道:“狗日的,有臉說笑。你說!那山崖邊上誰救的你?”

林皓白道:“是猴哥,猴哥救的。”轉而又賤兮兮道:“不過那也是你怕我掉下去驚跑下面洗澡的大嬸兒。”

“你…”候遠臉一紅,又道:“你捱揍的時候,誰老著臉皮給你求情下氣?”

林皓白見他臉紅脖子粗,忍不住捉弄道:“咱倆要是老老實實賣了那兩朵藏紅花,好像不必又被人騙,又被人打。”

候遠氣急敗壞道:“那你說,誰帶你上的船?”話方一出口,便已後悔,他們在船上被人誣賴,險些連命都丟了…

林皓白攤了攤手,不懷好意的一笑。

候遠思來想去,好像真是他這一路上把林皓白牽累的夠嗆。一跺腳,氣得轉身要走。

“開個玩笑而已,你還當真了。”林皓白拉住候遠,壞笑道:“即便你是掃把星轉世,我也不嫌你。”

候遠一拳砸到林皓白的胸口上,怒道:“你他媽才是掃把星轉世!”

程曦勸解道:“猴哥,犯不著跟這種人置氣,他就是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早就看的透了!”

候遠氣氣哼哼道:“看在程姑娘的面子上,我不跟你這賤人計較。”

“猴哥寬宏。”林皓白尋夠了開心,這才一本正經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他們兩個。”伸手往前一指:“這是阿福,客棧的二掌櫃。”

候遠禮了一禮,道:“在下候遠,幸會,幸會。”

阿福連道:“林公子可高抬小的了,我就是店裡打雜的一個夥計,可不是什麼掌櫃。”

林皓白咧嘴一笑,道:“吳老闆不在你便是掌櫃,叫個二掌櫃也是對的。”

阿福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脖子,回了一禮。

林皓白又道:“這是黑牛,便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富豪朋友。”

候遠也是一禮,說道:“牛哥,久仰,久仰。”

程曦噗呲一笑,道:“什麼牛哥,他比我還小上半歲哩。”

候遠改口道:“原來是牛兄弟,失敬,失敬。”

林皓白道:“什麼牛兄牛弟的,你叫他黑牛便好。”

黑牛也還了一禮,眨著眼對林皓白道:“大哥,俺啥時候變成你的富豪朋友了?”

林皓白奸笑道:“去年豔陽公主的銀子你可沒少掙。如今大哥身無分文,窮的叮噹響,跟我比起來,你可不就是大富豪麼?”

黑牛噘著嘴:“那都是俺的辛苦錢。”

阿福道:“林公子你們一路奔波,想也累了,要不先上樓休息一陣?”

“今日大家歡聚,需一醉方休才罷!”林皓白暢然道:“二掌櫃,上酒!”罷了又道:“便叫富豪朋友請一頓客!”

黑牛捂著兜道:“不請。”

林皓白豎起眉道:“當真不請?”

黑牛硬著脖子道:“不請就是不請!”

“有志氣!”林皓白豎起大拇指,轉頭問道:“阿福,後院兒裡可還養著豬羊?”

阿福應道:“林公子,羊沒有了,豬尚有四頭。”

“唉。”林皓白搔了搔頭,嘆道:“其實我紅燒肉做的也還可以,可惜啊可惜…”

黑牛急問道:“大哥,可惜什麼?”

林皓白道:“可惜沒人請客。”

黑牛嚥了口口水,吳老闆走後,他也饞的狠了。隨即從懷裡摸出一錠金子拍在桌上,大聲道:“阿福,快上酒!”

胡亂上了一些酒菜,林皓白把小宙天和後來發生的事粗略講了一通,眾人聽罷,對他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說了一些“老天開眼”、“因果迴圈”、“報應不爽”諸如此類安慰的話,大家痛痛快快的碰了三碗酒…

吃飽喝足之後已是正午,林皓白和候遠一覺睡到次日天明。

清早,阿福將一封信交給林皓白,說道:“這是李悠前輩臨走時留給你的。”

林皓白接過來,兩隻手微微有些發顫。昨日好幾次他都忍住,沒問出口。

拆開信,見信中道:“吾欲忘憂,酒醉但忘,酒醒又憂,只徒勞也。今塵世無牽,餘情未了,甘往冥界,尋心向本緣,非他人之故…”讀到這,林皓白頓時吞聲飲淚,悲不自勝。

往下又道:“爾身處險境,當速往少林,習混元功聚氣凝神,以明心志,方逢凶化吉。如操馭靈之術,則再攀高峰,不在話下…”不想他臨死之際,還在為自己指路。林皓白不由地百感交集,心潮滾滾。

末道:“兄弟天賦異稟,乃真武之才,倘若心胸豁達,他日定登無上大道,且不可因兒女私情,行貿然之事…”林皓白捏著信,宛如殭屍一般直愣愣的朝門外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