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睡著了,睡得很沉。

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清晨,在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夏日裡,他睡著了,睡了很久。

久到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彷彿渾身上下的肌肉都舒緩了下來,沒有一絲力氣。

他就像是一個在外奔波勞累的人,流浪了很久,卻始終找不到回家的路。

終於有一天,回到了家時,他倒下,卸下了所有內心的茫然和空洞。

溫暖如泉水般緩緩流淌進他乾涸的心臟,他就像是快要乾死的魚,回到了自己的港灣。

舒適地伸展著尾巴,暢快地遊動。

雲姒再次醒來時,沈先生還沒有醒。

甚至,還沒有半分要醒的意思。

但睡歸睡,他依舊抱著她,就像是鎖鏈一樣,束縛得密不透風。

沈先生的碎髮凌亂了些許,眼鏡也被摘了下來,放置在了一邊。

溫文爾雅的容貌,完整地顯露了出來。

雲姒單手撐著自己的腦袋,盯著他看,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待沈先生的眉頭微微蹙起之時,她伸出小手指,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點。

一道紅光鑽入,像是小蛇一樣,靈巧至極。

很快,沈先生漂亮的眉舒緩了下來。

手臂的力道也更加地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胸膛裡。

雲姒的手緩緩地覆上他的心臟,像是在感知什麼般,閉上了眼睛。

慢慢地,紅光與他心口的紫光順暢地開始融合,雜糅在了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神的力量,尤其是純淨聖潔的神,素來與妖不可交融。

但現在,兩方力量已經完全沒有了排斥。

就像是同根而生的相伴體般,親和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純淨聖潔的神力,像是柔軟的藤蔓一般,纏繞住了她的手指,蔓延到了她的手臂。

而那虛無妖冶的紅光,則可以探入他的心臟,深入他的心脈,直至與他的魂體徹底交融。

他的神魂沒有對她產生排斥,甚至在歡迎她的到來。

雲姒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底複雜到了極點。

她收回了手,妖力消失。

與此同時,純淨的紫色神力也重新回到了男人的體內,無聲無息。

雲姒縮著手,手指微微抖著,視線久久停留在沈知初的臉上,一動不動。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沈知初一直以來做的夢,應該就是她曾經在地獄裡經歷過的場景。

當初她剛剛化成人形,所有惡鬼都垂涎她的功效,都想來欺負她。

她只能動手,只能那些討厭的鬼通通殺掉。

她還記得,那時候的地獄,天是紅的,地也是紅的。

她的出現和廝殺,讓漫天的彼岸花開始瘋長,不斷吞噬著惡鬼的殘肢作為花肥。

那時她殺紅了眼,心中只想著毀滅,從來都不知道仁善規矩是何物。

那一場畫面,也從此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記憶裡,成為了最不想回憶的過去。

但現在,這樣的回憶出現在了他的身上,還是以夢境的形式出現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和她之間的羈絆,已經開始越發地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