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虛弱,即便是他拼命地讓自己的精神凝聚——也不容易。

一片空白,他什麼都感知不到。

反倒因為太過強迫自己,而導致脫了力,無力垂下。

姒姒……姒姒……

他青腫著眼,不斷在心裡輕念。

老鼠爬上了他的身體,冰水浸泡著他潰爛到極致的傷口。

精神恍惚中,他好似聽到了她的聲音。

“哥哥……哥哥……”

從遠方而來,帶著哭腔,她似乎,哭了。

“哥哥……我疼……”

……

……

……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微微泛亮了。

昏暗隱隱帶著陰霾的藍,從遠處起,顏色漸漸變淡,變成了淡藍淺淺發灰的顏色。

似老舊照片裡暗沉的色調般,整片天都是灰濛濛的,沒有一絲明亮的色彩。

太陽昇起,卻被隱匿在了厚厚的雲層後,風大,溫度清涼,看樣子,似是要下雨了。

渾渾噩噩做了一晚上的夢,溫辭再沒有了睡意,起身。

他洗了個冷水澡,洗完,整個身體都是冷的。

冷白冷白,手指的顏色甚至隱隱發青,死人般的顏色。

他卻似感覺不到冷般,喝著冷水,一個人,靜靜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出神。

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醜陋的半蛇出現在他的身後,渾濁的黑影倒映在敞亮的玻璃窗前,他似乎也沒有察覺,只盯著窗外,良久。

半蛇說:“下雨了。”

下雨,天陰,陽弱,乾坤分界模糊,陰陽交融,是個不錯的時候。

至少——對它們魔來說,是個叫人心情非常不錯的時候。

它是如此,而他,亦是如此。

已淪為半魔,他的身體和習性,幾乎已經等同於魔族了。

通體冰冷,嗜血擅戮,狂躁易怒,善良的人性一面——已經徹底被魔性所取代。

這便是現在的他。

他緩緩回頭,赤色陰暗的眸,抬起。

魔紋,如烙印般,牢牢嵌入了他的肉體裡——乃至靈魂。

這其實是恥辱,對於他來說。

墮落成魔,忘卻自己的身份,手染殺戮,與狼為伍。

所做的種種,叫他早已無顏對自己的爹孃,無顏對自己的先祖列宗。

他知道自己有罪,滔天大罪,只是……

胸腔深處那從未斷過的感應告訴他——她還活著,一直活著。

她還在,他便不能死。

他得找到她,帶她回家,這是他的責任。

“這兩日天氣都會不錯。”半蛇說。

“您覺得呢?燧羅大人。”

“……”燧羅重新看向了窗外,一雙赤瞳映著光,彷彿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灰濛。

沉寂,不言。

陰天,最適合魔族出來遊蕩的時候。

他沒有回答,只平靜問:“真的能見到姒姒嗎?她真的能,恢復記憶嗎?”

“自然。”

半蛇說:“你和她骨肉相連,血脈同源,這世上只有你,能夠真正喚醒她,讓她想起真正的自己。”

這是莫大的誘惑——對於燧羅來說。

他已經找她太久太久了。

吃盡了苦頭,費盡了萬險艱難。

他很想她,很想再聽她親暱地喚自己一聲——哥哥。

燧羅,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