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男人終於動了。

但動作卻宛如一個行動無比遲緩的老人,極度艱難,彷彿動一下,就會耗費掉他大部分的精力。

深夜裡,幾乎所有人都睡了,包括流浪漢。

只有他,慢慢地挪動著沉重的腳步,踉蹌一下,又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爛醉如泥。

雲姒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是怎麼一步步穿過無人的街頭,像條落水狼狽的落敗狗一樣,沉默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個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門是鐵質的,用鐵鏈拴著。

他摔在門口,彷彿已經沒有力氣了,就這麼倒在那裡,動也不動。

宛若死掉了一樣。

冰冷的鐵門,刺骨寒涼的晚風。

他的身體似乎很冷,冷得手指已經僵硬不能動了。

亂糟糟的頭髮下,他的面容是肉眼可見的噁心,還在化膿。

膿汁流出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整具身體都失去了生機,幾近要死在這寒冬裡。

雲姒慢慢蹲下,沉默地看著他。

收緊手指,掐著自己,直到刺痛感傳來時,她才能感覺到那麼一絲真實感。

真實感在告訴著她,曾經的他,活得如此不堪。

雲姒靜靜看著他,伸手,想要輕輕地碰一碰他。

觸碰到他冰冷至將近沒有溫度的手時,她怔了一怔,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驚愕之餘,她又像是要驗證什麼般,伸手,輕輕地碰了碰他。

……真的可以碰到。

雲姒有些茫然。

看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她反應過來,靠近他,慢慢把他扶了起來。

鐵鏈有鎖,但是雲姒隨意施了個法術就解開了。

她推開門,將爛醉如泥的男人慢慢扶進去。

地下室裡潮溼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冷得面板都在那一瞬間變得生疼,難以忍受。

雲姒抬眼一看,第一映入眼簾的,是貼滿在牆上的,大大小小的畫報。

全部都是她,全部都是。

牆面,天花板,窗戶……

只要是能貼海報的地方,全都貼滿了她。

不折不扣的痴迷粉,粉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

這裡很空,除了海報,什麼都沒有。

沒有床,沒有沙發,沒有桌子,甚至……連一張被子都沒有。

空空如也,只有貼滿的海報。

而地上,全部都是疊整齊的海報。

只要是沒有被貼上去的,就都被他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地擺好。

沒有被沾染這地下室裡的半分荒蕪。

“……”雲姒深吸了一口氣。

平復好自己的心情,她隨手把鐵門關上。

單手扶著他的腰,左右看了看,尋找著落腳之地。

至於那些雜誌海報,雲姒隨意施了個法,把他們挪到了角落裡。

好不容易在這狹仄的空間裡整理出一塊空曠的地方,她正想有所動作。

被她一直扶著的人,慢慢抬頭。

藏匿在亂髮下的那雙渾濁眼睛,空寂灰滅,定定看向了她。

像是沒有神志了一樣。

雲姒察覺到什麼,一轉頭,正好與他的視線對上。

他靜靜看著她,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