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鮮血的紅廊為這座皇城平添了幾分淒涼,一切已塵埃落定。

太極殿前,宣帝與一眾朝臣立在門旁。周令儀的的到來使他們都鬆了口氣。周令儀擒住左相等人後便急匆匆的往太極殿趕去。終是趕上了......

“末將周令儀前來救駕!”周令儀走到宣帝面前說著。

宣帝急忙回應道:“周將軍辛苦了,不必多禮。”

周令儀起身後便站在了一旁,而此時,身後的禁衛也押著左相進入了太極殿。

宣帝端坐在上位,看著眼前的老者。左相原名蕭道鴻,是前朝老人,自青年入仕後便是官運亨通,僅僅二十多年便達到了別人一生為不可企及的高度。官居一品,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此刻的蕭道鴻已是心如槁木,宣帝沉默的看著他,眾朝臣觀宣帝如此沉默,便也不再敢開口說些什麼。

片刻後宣帝冷冷的開口道:“朕記得在朕少年時,左相的才學便已經名揚天下。後來入仕,先帝也是對你讚賞有加。朕也是如此重用你。”

說到此處,宣帝再次沉默,彷彿是想起了什麼。宣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後接著說道:“蕭道鴻,你已是萬人之上,手握重權,卻做出此等叛國行徑!你如今可已知錯!”

蕭道鴻冷笑一聲道:“沐閬,成王敗寇,古來皆是如此!我既然已落入你手,便也沒什麼好說。”

人群中的司鈺和徐士華聽著兩人的對話,皆是皺起了眉頭。兩人對視一眼,司鈺便也懂得了許多。

“住口!逆賊,陛下的名諱豈容你來玷汙!事已至此還不知錯,當真是該殺!”二皇子沐懷夕率先開口說著。宣帝看了他一眼後他便乖乖閉上了嘴。

蕭道鴻也沒有理會他,他接著說道:“三殿下,如今孰強孰弱已顯而易見了。相信這宣國的未來也是由你執掌了。”說到這裡他頗有深意的看著沐懷仁。

蕭道鴻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皆是各有所思,人人皆心懷鬼胎。蕭道鴻便也知道,上都這朝堂的風來了,如今他依然難以活命,不如讓這風吹的更凜冽,將這儲位之爭的水攪的更渾!

沐懷仁望了望宣帝的眼神,急忙道:“陛下恕罪,此人已然瘋癲,如今竟在您面前說這些瘋話。”

他又看向蕭道鴻呵斥道:“逆賊,陛下面前不可妄言!”

蕭道鴻笑了笑沒有答話,回頭看看滿朝眾臣的嘴臉,他便是知道自己的第一個目的達到了。蕭道鴻又看向旁邊的周令儀說道:“周將軍當真是忠臣,若你不回來,沐家父子的人頭便也掛在城牆上了!”

聽到這話眾人又是嚇得一陣冷汗,都等著周令儀如何回話。宣帝也默默看著這一切不做言語。

周令儀道:“蕭丞相言重了,宣國文武百官皆是忠臣良將。就算末將不回來,陛下是真龍天子,也定能化險為夷剿滅外敵!”

“哈哈哈哈哈哈哈——”蕭道鴻一陣冷笑,眾人皆是摸不著頭腦。

片刻他接著說道:“周將軍恐怕還不知道,你父兄之死的真相吧!”

聽到這裡,宣帝眼色突然一變。堂下的眾位朝臣也面面相覷,稀稀疏疏的討論著些什麼。

“你說什麼?”周令儀逼問道。

蕭道鴻不再多言,而是轉頭看向了宣帝。

宣帝此刻已有些憤怒,他仍然是壓住住心中的怒火,淡淡的說道:“周家滿門忠烈,為國捐軀。豈容你胡亂攀扯!事已至此,你竟然還不知錯。”

宣帝看了看陳內侍,接著說道:“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說罷,禁衛便上前押著蕭道鴻出太極殿。蕭道鴻有些癲狂,嘴裡唸叨著:“萬方有罪,疑慮過深。忠臣良將,皆死其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蕭道鴻被押出去,眾人依舊是思索著他口中的話。周令儀也陷入了深思。她發覺或許自己父親和大哥的死另有隱情。

宣帝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太極殿門口消失的身影......

————

另一邊,司鈺下朝後也沒有急著回去。聽聞長公主死訊的皇后日日寢食難安。如今又逢上宮中叛亂,他作為後輩,實在應當去看望。

司鈺下朝後便匆匆趕往坤寧宮,剛入殿便聽見裡面傳來的嘆息。

雖是晚輩,卻也是外臣。所以便在外殿等候,不得入內殿。內殿中的皇后,倚著床榻不時發出嘆息,心中已是十分悲痛,忽然聽到來人喊道:“臣 禮部員外郎 司鈺,拜見皇后娘娘。”

聽聞此話,皇后便稍加整理走到外殿,看了看司鈺,聲音細微的說了句:“平身吧。”

“你今日為何來了?”皇后的聲音微小,不仔細聽便也聽不清楚。

“聽太醫說,皇后娘娘憂思過重,身子也不好。微臣特來看望。”

皇后苦笑一聲說道:“你有心了,本宮的親兒子都不來看望,你居然會來。”

“娘娘也是微臣的親人,理應前來看望。還請娘娘保重鳳體,莫要再憂思過深。”

聽聞他的話,皇后有些釋懷,臉上帶了些笑意看著他說道:“你也不要一口一個娘娘的叫了,私下裡不必如此客氣。坐吧。”

“是”司鈺簡單回答了一句便坐了下來。

“姑母近日食宿可還安穩?”

“本宮已是即將入土之人,還在意什麼食宿。可憐我的女兒,本宮就那麼一個女兒,為何不是我替她死......”說著,皇后娘娘便已是滿眼淚珠。

司鈺急忙道:“姑母節哀,逝者已矣。長公主殿下與趙將軍皆是忠孝之人。想必也不願看著姑母如此傷心思慮。還請娘娘保重身體啊。”

聽到這話,皇后娘娘有些恍惚。眼睛便也逐漸朦朧不得視物......

————

深夜 上書房內

宣帝在殿內端坐著。只是在思慮些什麼不曾出言。

陳內侍從外面走來,走到宣帝面前俯身說道:“陛下,司大人今日去了皇后娘娘殿中。”

“隨他去吧,皇后近日憂思過重。有個人去看看他也是好的。”

話音剛落,宣帝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便接著問道:“司鈺和老二可有什麼來往?”

“倒是未曾發現司大人與二皇子殿下有什麼往來。”

“老二的腦子不知道是隨誰了。”宣帝冷不丁的抱怨了一句。

臣內侍接著回答道:“二皇子殿下雖不似司公子那般才學,卻也是忠厚之人。”

“忠厚?他是蠢笨!”宣帝重重的砸下來一句讓陳內侍也不敢再接話。

平靜了片刻,宣帝接著說道:“天牢裡的人如何了?”

“他仍是瘋瘋癲癲的說著些什麼。”

宣帝嘆了嘆氣,眼神中卻盡是冷漠。他緩緩的說道:“去辦吧,不要讓人查到!”

“是”

陳內侍答應了一聲便走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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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顧名思義就是為了關押重刑犯人的。裡面關押的人多是皇親國戚或朝廷重臣。因其常年暗無天日故而名為天牢。

白日裡,周令儀聽見蕭道鴻的話,怎麼想都依舊想不通。所以便想趁著天黑前往天牢仔細詢問一下。

此刻她身披黑色斗笠隱藏身份,打點了些守衛便混了進來。

那守衛帶著他來到最裡面的一間牢房丟下一句:“這裡就是。”說罷便留下週令儀一人自行離開。

蕭道鴻原本靜靜的睡著,聽見身後的動靜便也起身檢視。

周令儀站在牢房門前,看著裡面的蕭道鴻。兩人對視了一眼,蕭道鴻笑著說道:“看來你是相信我說的話了。”

“白日所言,究竟何意,還望告知。”

蕭道鴻笑了笑,還沒有說些什麼便聽見外面一片嘈雜。

慌亂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有人劫天牢了———”

周令儀笑了笑說道:“蕭丞相當真是好本事,都如此境地了,還有人來營救。”

周令儀如此說,蕭道鴻也疑惑著,自己並沒有什麼援兵,怎麼可能有人來營救?

片刻後他恍然發覺不妙,周令儀也正要離開。蕭道鴻急忙說道:“你父兄之死跟糧草有關!”

周令儀猛然看向他:“糧草?”

還沒問出個究竟便有人衝了過來,原本守在外面的雲舞看見天牢的動靜也衝了進來。殺了幾個刺客後說道:“家主,我們快走吧!”

周令儀看看前方的景象,多少有些猶豫。

雲舞又接著說道:“快走吧家主,再不走您的身份會暴露的。”

周令儀又看了看蕭道鴻,蕭道鴻沒有言語,笑著看向他。待周令儀走後,果然有幾名刺客衝進了蕭道鴻的牢房。

蕭道鴻看到刺客,便已經明白是為何而來了。他靜靜的問道:“是沐閬讓你們來的吧,他容不下我多活一日!”

那刺客沒有多說,上前一刀便結束了蕭道鴻的生命。見蕭道鴻倒下他便又上前補了幾刀。確認人已經沒了氣息後他便走出了牢房。

走到牢房門口他從袖中拿出火摺子丟了進去,霎時間火焰四起。天牢的其他牢房也接連著起火。他便趁亂離開此處,以免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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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 上書房內

宣帝仍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奏摺,片刻後陳內侍進來說道:“回稟陛下,天牢起火了。”

宣帝頭也不抬淡淡問道:“他呢?”

“烈火焚身,已化為飛灰了。”

聽聞此話,宣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摺說道:“天牢監察,看管不力。朝廷重犯身死,著令其以死謝罪。”

“是”

陳內侍答應了一聲接著說道:“還有一事......”

“何事?”

“他在天牢中看見了周令儀。”陳內侍答道。

宣帝眼神凜冽,沉默了片刻。隨後冷冷問道:“他跟周令儀說了些什麼?”

“這......老奴不知。”

“盯著周府,看好周令儀。還有,明日去周府宣這道旨。”說著,宣帝將手旁的聖旨遞給了陳內侍。

陳內侍上前幾步接下聖旨,輕輕回答道:“是,老奴領命。”

隨後便轉身走出了上書房,宣帝終於抬起頭。伸手揉了揉痠痛的脖子。眼神中透露的深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

次日清晨,周府門前一陣嘈雜。

此刻周令儀正悠閒的喝粥,雲錦急匆匆的跑到周令儀面前喊道:“將軍,陳內侍,陳內侍來了!”

周令儀原本悠閒的神情便立刻緊繃了,她便警覺了起來。心中暗暗猜測莫不是昨日夜訪天牢被陛下察覺,故而前來詢問?

“他怎麼會來?”

“他說是來宣旨的,如今人已經在正堂了。”

周令儀沉思了幾秒,忽然想到了些什麼,隨後猛然抬頭說道:“原來是這樣!”

說罷,幾人便急匆匆的往正堂走去。正堂內,陳內侍正坐著等候周令儀前來。見周令儀上前,陳內侍便也起身。

“不知道陳內侍前來,末將還未上前迎候。還請見諒。”

“周將軍言中,老奴只是個伺候人的,周將軍是國家棟梁。”

陳內侍寒暄了一句接著說道:“既然來了,那周將軍便接旨吧。”

說著,陳內侍便拿起貢在一旁小太監手中的聖旨,周令儀見狀便也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 詔日:

求治在親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勵資,敬之忱聿,隆褒獎。爾周令儀今乃徵西將軍,統領禁軍。提躬淳厚,垂訓端嚴。

業可開先式穀,乃宣猷之本,澤堪啟後,貽謀裕作政之方。剿滅叛亂,安民心,護國安。特封安平侯,食邑兩千戶。嘉茲報政,用慰顯揚之志,界以殊榮。

欽此

敕命 景華二十二年 九月十八日之寶

周令儀聽到這內容直接愣了一下,片刻後便恢復了清醒。

“臣周令儀接旨,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內侍將手中的聖旨遞給她,一邊說道:“老奴在此恭喜周將軍了,安平侯,古往今來女子封侯,將軍可是獨一份的。”

“多謝,陳內侍辛苦了。”

“旨意既已傳達,老奴便回宮覆命了。”

“有勞陳內侍了。”

說罷,陳內侍便帶著幾個小太監離開了周府。

雲錦雲舞二人也圍了上來,周令儀將手中的聖旨遞給二人。

雲錦開啟細細看了看,雲舞卻不以為然。見周令儀深思著,她便開口問道:“將軍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周令儀回過神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好好收起來吧。”

“是”

周令儀此刻才發覺。聖旨的到來明面上是在獎賞她護駕有功,實際上是宣帝心虛了。因為蕭道鴻提起了她父兄的死,所以宣帝不得不因為心虛和愧疚給她封侯。

而蕭道鴻的死或許是宣帝刻意安排的,可是為什麼宣帝如此害怕當年的事情暴露?此事她一時間仍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