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

陸初十沒有找到其他什麼較好可以待腳的地方。

李雅桉家門口有座還不錯的大橋,面對這寒天凍地,飄著鵝毛大雪的,他只能選擇暫且住在橋洞裡......

當然。

這並不是什麼很不好的事。

事實上對於陸初十來說,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每次在長眠中甦醒後不是睡在雜草堆中,就是睡在沒人會顧及的犄角旮旯。

慢慢的熟悉著新世界,然後慢慢的去摸清楚現在世界的情況,從零開始,從無到有,接著一步步的生活起來。

這些東西,陸初十早已經做過很多遍了。

遙遠的記憶過於模糊不清......

他已經記不清楚那時候究竟有發生什麼太大事情,只記得自己的確應了李雅桉的話,即便是住在橋洞中,他也會在過分無聊時候,亦或者是走投無路時候,去李雅桉家中拜訪對方。

沒辦法。

冬季的本質就和它的氣溫一樣冷血。

比起在垃圾桶中翻吃的,陸初十認為自己還是更願意吃李雅桉所做的飯菜。

好不容易有人能夠接納自己,那利用起這點用來生存也沒什麼問題。

至於道德方面......

要是陸初十心裡真存在著道德這個東西,那他就別想正常的生活。

每次醒來時的地域開局,意味著他多多少少得拋棄一點東西,比如說臉皮這玩意兒。

只有把臉皮給丟得足夠遠。

那他生活起來才會變得更輕鬆......

幸運的是。

李雅桉這個女人有說到做到,她那天並不是單純的做做樣子,或者說是心情不好在陸初十身上找情緒代替而已。

陸初十每每拜訪她的時候,她都會很熱情的歡迎他進入屋內,並且和她說的一樣,有去買些好菜來做飯吃。

而等到陸初十要離開時,她又會送一些小零食亦或者衣服之類的給他,然後解釋著說,這些東西她暫時用不上,陸初十如果需要,那儘管拿去就是。

總而言之......

她表現得簡直就像個活菩薩,起碼對於陸初十而言是這樣的。

“你平時住哪兒呢?”李雅桉有好奇的朝陸初十問了這麼一句。

“家裡。”

陸初十撒了謊,因為他不想要對方知道自己其實是睡在橋洞中,並且把那天的遭遇,找藉口掩飾說自己之所以待在李雅桉家門口,是因為和家裡人吵架。

“那有時間你也帶我去你家玩唄!”李雅桉笑盈盈的說道。

“嗯......”

雖然知道可能永遠都不會有這麼一天,但陸初十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都說人生會有三大錯覺。

我能反殺,我能自律,她喜歡我......

陸初十沒有意外的擁有了第三個錯覺,在與李雅桉逐漸增多的接觸中,他隱隱約約覺得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

這可不是憑空猜想,而是陸初十在整理過諸多線索後得來的答案。

首先是李雅桉的好心腸簡直好到過分,說是聖母也完全不為過,畢竟論任何一個正常人,哪兒會就這麼輕鬆把陌生人帶進家裡,接著毫無防備的?

其次是李雅桉對他也很好。

不管是吃的還是穿的,即便說那些已經是李雅桉不穿的老款式舊衣服,可也沒必要把這些都送給他。

而且每樣東西都恰好送進了陸初十心裡,正好都是他想要的......

最後難以解釋的是。

每次陸初十在拜訪完李雅桉準備離開時,對方都會拐著彎或者直白的告訴他,他可以在這裡住下,美名其曰說有空房間,外面天這麼冷,留下來也可以和她多聊聊天。

但這種行為在陸初十看來,就是對方在饞自己身子......

“我應該,長得算是好看的吧?”

橋洞內,陸初十睡在李雅桉送給他的大風衣上,手裡拿了塊別人不要的破鏡子,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欣賞了半天。

看來看去。

以他的審美觀來說,最終得出了自己長得很帥這個結論。

“大概目前這個世界的人,應該都喜歡我這種長相的,李雅桉沒有老公,生活上難免會空虛寂寞冷,突然間看見我這種沒人要的小鮮肉,動動心也不意外。”

放下鏡子,陸初十重重嘆了口氣。

果然顏值這個東西在哪兒都能混到飯吃,如果說混不到飯吃,那問題就只會有一個,說明顏值並不算高罷了。

橋洞外的冷空氣不停灌入,習慣了這種溫度的陸初十倒沒覺得多冷。

他就這麼走神似的探過腦袋望著橋下車流,心思放在了李雅桉這個女人身上。

“如果說她真喜歡我,她真的饞我身子。”

“那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有一天她一定會忍不住對我表白......”

“說實話她長得也不錯,這個年紀恰好又成熟得有味道,所以我是該同意獻身,還是要守住自己貞潔?”

這是個很困難的選擇題。

困擾著陸初十難以做出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答案。

要說不獻身吧,那到時候假如拒絕了李雅桉的感情,自己肯定沒法像這樣騙吃騙喝,畢竟對方做的菜是真好吃。

再者說,李雅桉的性格和模樣也恰巧在陸初十的接受範圍內,放棄掉這次機會,老實說他會覺得有點怪可惜的。

可是......

要是獻身的話。

陸初十又覺得這樣做,就會顯得自己是個很隨便的不值錢男人,基本是自己把自己的身價給拉低了,丟掉了最後尊嚴。

“算了,一切就順水推舟吧。”

思緒無果,陸初十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要是真有那麼一天出現,那他就看自己當天的心情如何,心情好的話,那答應李雅桉也沒什麼關係,心情不好的話,那就再仔細想想。

日子一天天過去。

冬季氣溫也逐漸來到呢最低時刻。

陸初十與李雅桉的交際變得越來越多,兩人之間甚至還產生了點曖昧這種東西。

都說曖昧的體驗往往是最讓人抓心撓肝的,這點陸初十可以證明話的確沒說錯。

他仍然住在橋洞裡。

只不過如今的橋洞已經和當初今非昔比,除了李雅桉送的東西外,陸初十還會時不時出去揀點廢品賣錢,然後為自己的橋洞增添新傢俱......

嗯,他在那之後有發現,這個世界的廢品居然可以賣錢,接著就走上了撿廢品的賺錢道路。

任誰都不會想到,居然有流浪漢把橋洞給裝修成這個樣子,把這裡還真搞得像個家一樣。

不然的話。

可能陸初十的橋洞得上上新聞......

記憶撥動到除夕過年那會兒。

陸初十記得那天自己有拿上好不容易賺的錢,去到賣東西的地方準備搞點年貨。

實際上他之前沒有過年這種習慣,只覺得這種被所謂擬定的節日,需要去耐心認真的過完,是在浪費時間。

哪一天不一樣?

難不成會因為節日的到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幸運?

陸初十就是這樣認為的......

可結識了李雅桉後,在看見對方這幾日忙前忙後準備著,他心裡也有了想要過節的衝動。

身邊街道上是小孩們在你追我趕放鞭炮,裹緊大衣的行人,大多臉上都在笑談著什麼趣事。

來到集市。

這兒比陸初十想象中的熱鬧太多......

有那麼些人會對他身上的女款衣裳指指點點,評價他是個變態,讓孩子們離他遠一些。

陸初十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他聽多了這樣的話,早就習慣各式各樣的評價。

撿廢品是賺不了多少錢的。

至少陸初十手裡的錢,不夠支撐他買太多東西。

挑挑選選下,他先是買了些促銷的糖果,然後又買了點瓜子一類的小吃,最後則是在水果攤上拿了三個橘子。

陸初十本想給自己買上個正兒八經的棉被,在除夕一晚睡個舒適好覺,畢竟總是用李雅桉的大風衣去當被子蓋,腿只要放直一些,他的腳就會露出來。

怎麼睡都不是太過踏實......

可在陸初十如果一家服裝店門口時,他有些猶豫了。

玻璃櫥窗裡的衣服很是好看,他幻想著李雅桉穿上這件衣服後一定很美,加上對方臉上總帶著的笑容,這件衣服一定適合李雅桉。

在玻璃櫥窗前駐足片刻,陸初十最後選擇走了進去詢問價錢。

然而遺憾的是......

他手裡的錢不夠。

衣服價格貴得超乎了陸初十的想象,他不太明白,為什麼幾塊布料加點棉絮拼接在一起的東西,竟然能賣到這麼貴。

稍稍計算了下,如果要買下這件衣服,那得需要他撿一個月的廢品才行。

手裡的錢是陸初十好不容易攢到現在的。

假設之前不買那些糖果零食,他還能買下這件衣服,可如今囊中羞澀,要不要買這個問題也只能放在腦子裡想想了......

...

“老闆,退貨,我不想要了。”

“不想要了?怎麼了,是這東西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我就是單純不想要了。”

“怎麼了老婆?”

“哦,這兒有人說著把東西拿回來,要退貨......”

“是你啊!不好意思啊,本店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賣出以後概不退換。”

“可我買的時候你沒給我說。”

“啥呀!這還需要說嗎?不就幾斤糖嘛,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給我拿掉包了,你退回來我也不可能賣給別人啊。”

“我聽不懂這些,我是來退貨的,你的東西我一點兒沒動,現在我不想要了,把它全部給你,你把我的錢給我就行。”

“誒你這人是來找茬的吧!”

“我不是找茬的,我是來退貨的。”

“你這不是在找茬是什麼?我就直接告訴你吧,貨退不了!大過年的別逼我發脾氣,你要是再這樣無理取鬧,信不信我收拾你!”

“老公別衝動!他要退就給他退吧啊,就這麼點東西,就當作餵狗了。”

“你別勸我!這種人就是存心找事的......你看他穿個女人衣服,也不知道害臊,就是個變態!”

“我要退貨。”

“你別再這裡站著耽誤我做生意,老子真收拾你你信不信?!”

“我要退貨。”

嘭!

“別打了老公,別打了!萬一打出個什麼事來,咱們還得賠錢!”

“他媽的,這種人就是欠收拾,你別攔著我,讓老子好好揍他一頓!”

嘭嘭嘭......

“艹,這小子吃什麼長大的,老子拳頭都打通,他媽的除了流點血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老公你快回來......給,這是你的錢!貨給你退了,別再這兒給我們添麻煩了行嗎?”

“謝謝老闆。”

...

心滿意足拿回了自己的錢,陸初十抹了把鼻子上的血跡。

將之前的東西退掉,他現在口袋裡總算有了點底氣。

重新回到服裝店,陸初十迫不及待的讓售貨員把自己之前看的那件衣服給包起來。

口袋中又恢復爐之前一樣乾淨。

但他卻感覺到自己貌似比之前更加開心......

“她也送過我東西。”

“我買了這個,相當於是還她人情吧。”

陸初十用著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藉口安慰自己。

還是那個橋洞,還是那處鋪滿白雪的屋簷,陸初十提著包裝盒走到了十字路口,心裡幻想著該怎樣和李雅桉打招呼。

這是種奇怪感覺。

即便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當陸初十心裡卻多多少少有些緊張......

他找了輛車,對著反光鏡整理著自己的髮型和儀容儀表,比如領子有沒有皺,或者身上有沒有灰塵,儘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然而。

就在陸初十正對著反光鏡打理時,他卻在鏡子的反光中看見了道熟悉人影。

那是李雅桉。

對方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出門,現在正是剛好回家,由於角度問題她並沒有看見陸初十,而陸初十卻看見了她右手邊挽了個男人。

男人個子很高,服裝得體,看上去溫文爾雅。

相比起自己的雞窩式頭髮,陸初十忽然有種不想讓李雅桉看見自己的感覺。

他連忙躲在車後,就這樣看著李雅桉用鑰匙開啟大門,隨即挽著男人進入家中。

“朋友?”

“還是......”

陸初十不認識男人,但他從兩人的親密程度來看,心裡倒是難過了幾分。

說不上因為什麼難過。

總之他的心情很是沉悶,就像是被壓了一塊特別重的石頭。

陸初十沒有選擇回到橋洞,當然他也沒有選擇去敲響李雅桉的房門,而是就這麼在離李雅桉家的不遠處,默默注視著對方家門。

雪下得越來越大。

天色也逐漸越來越晚......

陸初十已經記不清楚那天自己到底是個怎樣心情,他只記得那天自己就這麼在李雅桉家門前守了一夜,只是,依舊沒到男人從李雅桉家中出來。

天快亮時。

他默默把手裡提著的包裝盒放在李雅桉家門前,緊接著轉過身子,長吐了口氣。

朝著自己那又髒又破的橋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