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絕望之城（十一）

彷彿渾身失去了力氣。

明明只是見到了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可千野卻覺得像是見到了什麼一樣。

思緒在腦海中被緩緩抽空，他只覺得自己大腦如今變得一片空白。

想不出來......

也無法理解這種感覺。

即便是有間離開後周圍人泛起的竊竊私語，千野也都沒有心思在聽下去。

進入禁忌劇本前，呦呦有提醒過他會遇到有間，那個時候千野也都做好了心理準備，腦補著自己見到對方之後，會怎麼去做。

該怎樣做。

可始終幻想出來的東西與實際似乎總存在差距，不得不承認，千野在看見對方那張熟悉面容時，原本預想過的話，怎麼都沒有辦法說出來。

“該忘掉的都得忘掉。”

“那對於我來說只是一段痛苦的回憶而已，我不需要把情緒浪費在這些東西上面。”

“我該有我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因為一個人就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樣......”

這是千野給自己的囑咐，但到頭來卻像是安慰。

周圍人都還沒有從有間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大家都在對剛才的事情逐漸展開議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種人存在。

當下有人在認為，有間或許就是這個世界的怪物。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千野的心情此刻複雜到極致，他沒有精力和時間再去慢慢摸索著裡面的道理，他只是默默走到了物資堆放的位置面前。

隨即在眾人目光下，伸手從裡面拿出了些自己需要的東西。

沒有拿得太多......

按照這裡的人數來劃分，千野拿的都是屬於自己份額之內。

“等...等等！”

“你這又是再做什麼？”

人們只會恐懼那些能讓自己恐懼的，剛才在有間拿走東西不敢放半個屁的眾人，在見著千野想把東西給拿走後，都回過神來開口反問道。

他們不敢對有間做什麼。

但此時在眾人眼裡只是普通人的千野，以他們看來就不能這麼隨意拿東西了。

“拿點我需要的。”千野沒有過於囉嗦，直白的解釋說道。

“你當你是誰？想拿就拿？”

“就算是你救過大家，也不能這樣做！”

有人不服，想要反駁。

似乎是對有間的怒氣都給堆積了起來，然後轉頭髮洩到了千野這裡。

弱者只會揮刀向更弱者。

直到今天千野才差不多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他沒有給出太多的解釋理由，因為他清楚正常說辭對這群人來講是起不了半點作用的。

直接暴力的解決問題。

千野認為有間說的或許並沒錯......

沒有太多猶豫，他直接展開了自己的怪誕能力，剎那間密密麻麻的黑色觸手從千野背後長出，看見的人無不被嚇得後退半步。

如果說有間的下殺手是給予他們害怕的話。

那千野的怪誕能力展示，無疑就是赤裸裸的展示自己的恐怖和強大了。

詭異觸手盤旋在屋中，當不可理解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當下就有人被嚇到不禁一屁股給坐在了地上，不受控制的顫顫發抖。

對，拿到物資一直是很簡單的事。

除卻在來的路途中有些折磨人以外，但在一群普通人搶奪下物資，對於千野來說簡直太過於輕鬆。

“怪，怪物......”

“不是人。”

“都是，怪物......”

沒有過多理睬眾人恐懼。

千野也沒有貪心，僅僅是拿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就邁著步子準備從門口走出去。

和剛才眾人對待有間的場景相同。

此時此刻沒人敢上去阻攔，即便心裡再怎麼有不暢快的想法，他們都只是默默讓出一條路，然後傻呆站在原地目送著千野離去。

沒辦法。

不會有人敢說什麼的......

這裡甚至還有幾具殘留著溫度的屍體，死亡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所以他們不覺得自己的生命有多堅韌。

興許在下一秒，就會遭受到什麼不可抵擋的意外，從而永遠的從這個世界離開。

“對了。”

千野左腳正打算跨出門檻，停頓下後想了想他又縮了回去了。

轉過頭，他強行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然後對著眾人告知說道：

“如果你們都真想好好活著，那就別抱有太多私心，那種東西其實算不上恐怖，只要遵循它們的規則，事實上不會出現多少傷亡。”

“可假如大家都抱著自身利益的心思，還沒等到被監管者拖走，你們或許就會死在自己同類人手中。”

“抽籤的方式不適合你們，還是換個其他的吧......”

“比起把所有東西全部招攬到手上，其實還不如在這種絕望世界，有幾個敢依靠的朋友。”

要做的提醒已經做了。

至於能不能聽到心裡面去，這隻能看這群傢伙的造化。

千野不是神，說到底他只是個運氣稍微好些的普通人，不能夠把所有事情都給辦得完美至極毫無瑕疵。

這些提醒。

已經是他最後能夠幫到的事......

在場沒有一人敢回答千野的話，真是大半部分人都不敢抬頭去看千野的眼睛，他們鎖著脖子躲著腦袋，似乎害怕自己會被千野殺掉。

剛才的狂妄憤怒，在此刻像是突然煙消雲散了一樣。

提出“抽籤”主意的男人更不用說，他內心清楚千野已經看出了他的小聰明，當即差點把腦袋給埋在衣領裡面去，整個人從頭到尾都凸顯著坐立不安的感覺。

仔細思索片刻。

千野還是沒有把他故意操縱“抽籤”結果這件事情給點破，這都不需要猜，依照這些在絕望中活到現在的人，他們在知道真相後。

肯定會動手把這個男人給活生生打死。

千野沒有那個資格去決定別人命運，他能掌控的從始至終都只有自己。

呼了口氣，千野沒有管顧太多。

總算邁出門檻，朝著專屬於他安全屋的方向挪動而去......

...

接二連三的事件讓氣氛變得僵硬。

眾人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空氣中瀰漫著逐漸變濃的血腥味，過了很長時間大家才有慢慢反應過來。

“都是怪物......”

“他們肯定都是這個世界的怪物！”

“只是假扮成人的模樣，想要以此來欺騙我們......”

“對！”

“一定是怪物！”

你一言我一語，慢慢展開了這個格外僵硬的氛圍。

千野的離去使這裡重新恢復過來熱鬧，除了倒在地面上的幾具屍體之外，大家注意力跟隨時間過渡，又漸漸的回到的堆放的物資中。

他們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他們想要的，只是活下去這種簡單事情而已。

那些話沒法聽進去的，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去揣摩什麼大道理，即便有那麼一兩個人對此稍加思索，可在極端糟糕情況中，也都會被其他人給帶著節奏走。

離開了發放物資的木屋。

半路上千野心裡五味雜陳......

他聽見了哀嚎聲，搶奪聲，打砸聲，還有憤憤不平的怒罵聲。

聲音都是從那個屋子裡傳來的，他最後的勸告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好結果，分配這種事情，最後還是淪落到了暴力這一步。

千野突然想起了那句話，他已經記不清是從哪本書裡看來的話。

“人類是悲哀的。”

“不管思想文明進化到了哪一步，絕大多數人準確心理都是抱著以己思考的心欲。”

“所謂的聚眾往往只是表面現象，當有強力恐懼去進行干擾時，聚起來的團體最終會從內部瓦解。”

“只要人類還沒有跳出這個以己圈子......”

“......”

實際上。

那點東西分配下來雖不至於讓所有人都富裕，可起碼在合理運用下，不可能會餓得死人。

可惜在資源匱乏時候。

很難有人去願意做這種事。

好比一個經濟條件不太富裕的傢伙，你讓他拿出對他來說挺多的錢去吃一頓自助餐，明明他已經吃飽了，吃到足夠讓自己舒服的那個分界線了。

可他仍舊是儲存著自己不吃虧的心理，即便吃不下還一個勁往嘴裡面塞，最後吃得無比難受，後期不僅體驗不到美食樂趣。

相反還讓自己身體產生不適。

這種情況總結來講，事實上和花錢買罪受沒有多大區別......

“算了，這種事情，我干預不了。”

“也沒法干預。”

“要是指望一兩句話就能點醒他們，那我還不如去搞成功學大師。”

千野搖了搖頭，隨即把這些不切實際的繁瑣思緒給拋之腦後。

回去的路上和來時差不多。

不過已經走過一遍，千野對此熟悉了不少，倒是要顯得稍微輕鬆了那麼點點。

重新回到木屋，他沒有過多等待直接把拿來的物資包裝開啟，取出其中幾個較為好消化的麵包，就著白水小心的吞嚥下去。

餓了那麼久。

對千野來說這玩意兒，此刻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麵包在嘴中溶解，化為一股說不出的小麥甜香味，稍稍部分味道竄入鼻子裡，最後再順著喉嚨滑到肚中。

不敢大口的吃。

千野害怕自己會被噎死......

就算是有水，他也只敢小口的抿食。

距離下一次物資發放不清楚得有多久，所以這些食物，千野只能盡最大限度省著來。

進食了些食物後，千野感覺自己真是好多了，平躺在不算大的床鋪上，他思緒開始飄向這個世界所存在的根本狀態。

“遊戲肯定不是這個世界的主體，從不斷填充的人來說，興許被填充的那個世界，才是真正引導劇情走向的主要原因。”

“就像是恐怖世界和現實世界的關係一樣......”

“不然禁忌劇本如果就這種程度，那還不至於讓呦呦那麼三番兩次的提醒我。”

想到這裡，千野更確信了自己這個猜測。

他無事的把小說面板給開啟，這東西他自從看完上次內容更新，就沒有再看過。

那些東西壓根得不到什麼資訊。

堆積了那麼些時間，千野也希望裡面能給自己提供到一點有用線索，別再是對自己經歷的一些形容了。

【我叫千野，是個小說家。】

【好吧......我原本是個小說家，我沒想到自己生活將會發生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對於那些恐怖的存在，我逐漸習慣了它們，興許是見多了，沒有之前那種驚訝，用個不太恰當的詞來形容，可以偏向理解於“審美疲勞”。】

【當然不管怎樣，我雖然沒有一開始那麼害怕了，但我還是一直小心翼翼，畢竟我可不希望自己會被那種東西殺死。】

【我得救出有間......】

【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

【我好像接觸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那玩意兒和普通怪誕完全不同，在面對它時，我許久沒有被激起的恐懼又重新泛起。】

【儘管只是在模糊攝像片中看了一眼，可我還是敢肯定，假設這種東西真正降臨在世界上，那人類會產生一次前所未有的災難。】

【我形容不出來......那東西根本沒法形容！】

【它不存在任何規律，我甚至不願意再接近那攝像片，當初的一眼彷彿在我心中種下了詛咒，哪怕不願意承認，可那個東西的確讓我害怕。】

【我感覺我精神有些不正常了，今天居然差點死在一隻普通怪誕手裡。】

【那怪誕的規則真是簡單到過分，按常理來說，就算我身上沒有詛咒源，我也能很簡單看穿他的規則才對！】

【可是，我差點死在了他的手中......】

【如果沒有組織人員搭救，我已經不可能活著了，有一說一，我當初並沒有同意加入頂上集體這個做法，我現在有些後悔了。】

【至少他們這次，讓我產生了好感。】

【......】

【我貌似變得越來越厲害了，諸多的怪誕經歷，讓我在生存之間掙扎求活同時，我也得到了很多人沒有的經驗。】

【普通的怪誕已經沒法對我造成威脅，我想，現在唯一能讓我感到恐懼的，只有之前在攝像片中瞥過一眼的那個東西。】

【不過...有間你到底在哪裡？】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為什麼我還是找不到你的半點影子？】

【......】

【我見到頂上集體的組織人了，那個傢伙叫做陸初十，他真的很奇怪，是我見到過最奇怪的人。】

【無論是對話還是什麼，我居然從他身上感受不到半點情緒波動，準確來說他就不像個活人，像是已經死去，被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一樣。】

【好吧，這樣說似乎有點過分，不過他倒是挺厲害的，建造出頂上集體這麼個組織，我對他有點產生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