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房間。

千野躺在床上怎麼也沒辦法睡著。

周圍其餘三人的呼嚕聲一陣陣的響起,就像打鼓一樣,讓他感覺更加心煩......

最後川紀子什麼也沒說。

只是留下一句多保重就回到了大廳。

陳小薇也被他趕回了屬於她的屋子裡,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軌道上正常執行。

不過這趟行駛的列車,好似不斷往外掉落東西......

在院子裡川紀子向詢問是否會救其他人的時候,他的思緒竟一下子被拉入了當初“雨田高中”裡的記憶。

當時的他,還是一個身位“新手指導員”的身份,在告訴其他人該怎麼樣才能在恐怖世界活下去。

那時候。

也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人群中長得比較矮小的奈谷,顫抖的舉起了自己的手,朝著她面前的千野問道:“如果我們遇到危險的話……你,你會救我們的對吧?”

他們是希望活下來的。

也希望有能力的千野能夠對大家施以援手。

可是。

憑什麼呢?

千野當時的想法就只有這幾個字,憑什麼。

他連自己都還照顧不好,又憑什麼去照顧一個完全不相識的陌生人?

甚至連對方是否會往他背後捅刀子都不知道。

冒著風險,去進行搭救。

這是憑什麼?

從一開始千野就完全不瞭解這種想法,他覺得所謂的英雄主義只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內心,讓自己覺得自己勉強算是個人而已。

給內心增加榮耀......

這是千野一直以來都覺得很是虛榮的事情。

畢竟。

是要是一個正常,腦子沒有泡的人,他能夠理性的去思考這件事情,那麼他就不會為了得到所謂內心虛榮的東西,而去捨棄自己。

英雄,不過只是麻痺笨蛋的安慰......

“救?給錢就行,錢又不給,只是張個嘴巴就讓我赴湯蹈火,你算什麼玩意兒......”

思緒在打架的千野莫名火大。

他自顧自的罵了一句,也不清楚他究竟罵的是誰。

恍惚間。

在“媽媽的世界”裡大家逃亡至燕塔山上的場景又在他腦海中浮現。

皎潔的月光側映在千野的臉上。

他的情緒緩緩平靜下來......

安僅在山頂狼狽不堪渾身是血的模樣再次浮現出來,他手中夾著一支未燃盡的香菸,沒有思考的,為千野解釋了他這麼做的目的。

...

“組織裡的人都不怕死麼?唔……我是說我瞭解過你們的報酬,我覺得那些錢不足以讓一個人去賣命,詛咒源雖然能力特殊,但總不是徹底安全的吧?”

千野那時是這樣問的。

因為他無法理解所謂的大義。

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去當一個什麼實質性收穫都沒有“英雄”。

他認為。

組織的人都是愚蠢的。

那些人都是一群被洗腦了,沒有辦法自主思考的蠢蛋。

明明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吃虧的事,卻還要硬著頭皮頂上去......

簡直蠢到家了!

“不清楚……誒你聽說一種精神沒有?就是那種無畏奉獻,必要時可犧牲的英雄精神。即便知道會死亡,但卻不會因此而退縮,我猜或許大家骨子裡都有那種精神存在吧......”

這是安僅說過,千野認為最蠢的話。

他現在都還記得當時對方說這話的表情。

...

“那怎麼會大家都存在這種想法?你有這種所謂的精神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如果某一天恐怖世界的出現,已經達到徹底影響到現實的程度時,需要我做出犧牲,那我會去做。”

...

安僅給出的答案。

令千野覺得無比無語。

他甚至認為以安僅的智商,如果自己想要對其進行詐騙什麼的話,那怕是輕而易舉。

時間彷彿在回溯......

躺在床上睜著雙眼的千野,望著頂上的天花板,安僅曾經給出的理由如此時在耳旁迴盪般,一字一句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

“好吧。”

“就這麼和你說……”

“如果有一天當災難來臨,而我在乎的人都被捲了進去,那我總不可能讓我那年邁的父親去應付吧?”

“總是要有人站出來的。”

“既然,我恰好擁有能力。”

“那站出來的那個人......”

“就會恰好是我。”

...

“而我在乎的人都被捲了進去。”

“站出來的人。”

“恰好是我......”

千野在嘴中喃喃著這幾句話。

他想起半個小時前,自己問川紀子為什麼哭的原因。

“是有你在乎的人吧?你想要我救他?”

既然川紀子有在乎的人。

那自己呢?

自己有沒有在乎的人?

有間的身影彷彿在眼前出現,然後又再次消失,如幻燈片般在千野腦海中回放......

腦子裡一片空白。

似乎除了有間以為,千野還真想不到有什麼人是另自己在乎的。

而緩緩的,在這片空白中,又有另一個人佝僂的身子出現,她的面容既陌生又熟悉。

臉上帶著的慈祥笑容,就像在問千野。

“你最近過得好嗎......”

她總是那樣。

從小時候開始,自千野記事以來,就逞強著要照顧自己。

吃完飯的碗放在廚房,都說不用她做自己睡醒以後會處理,可在第二天起床以後,廚房早已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就連陽光灑在上面,都顯得那麼好看。

她說過最多的責怪,就是天冷了為什麼不好好穿衣服,今天為什麼又不好好吃飯。

好似自己的人生是屬於她,她怎麼樣都要插進來一腳才算合理......

最後,她走了。

自己也好像得到自由無依無慮了......

千野很清楚的記得,當天那種從心底無法控制瀰漫出來無比難受的悲傷,讓自己掉過多少眼淚。

除了有間。

他也是有其它在意的人......

外婆的身影逐漸消失,轉而變之的是一張欠揍的臉。

那個人還欠著自己幾百塊錢沒有還,如果不是因為恐怖世界的出現,可能他還在繼續做他的心理醫生。

樸雲錦是為數不多與千野交集較多的人。

在其它小朋友都在嫌棄千野雙腿時候,他願意丟掉自己的籃球陪千野坐在家裡看一下午的電視劇。

儘管無聊。

儘管他看得連打哈欠。

可他還是假裝自己看得很高興,與千野搭話。

小孩子的演技又能有多高......

千野知道樸雲錦的心思。

他也知道這個小時候的玩伴,在那時有多在意自己......

在意的人。

好像是有的......

雖說長大之後各奔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但千野還是將那些事情記在了心裡。

聯絡沒有小時候那麼頻繁了......

但再見時,還是會坐在電視機前,把手機放到一邊,選上一部兩人沒看過的電影或連續劇,坐好幾個小時。

不是每一個好朋友每時每刻都會掛在嘴邊。

也不是每天都要黏在一起。

像千野這樣。

他認為只要感覺到孤獨的時候,第一個能想到需要找的那個人,那麼就算是朋友......

“什麼也不管麼?”

千野想著地下室裡。

那放有佩蘭父親布朗墓碑上的照片,正是樸雲錦的模樣。

他和對方在這裡雖然還未見過面。

不過他知道對方一定在這個世界裡......

邀請會,是所有知道恐怖世界的人都會被拉進來的。

“那麼也就是說...子良也在?”

那個只懂得催稿的編輯。

也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

“要做些什麼嗎?”

“可貌似現在挺好的......”

“並且只要我遵循規矩,繼續目前的狀態,那我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攪渾水......”

千野忽的想到了什麼,猛地從床上坐起。

他做了自己都覺得違背性格的決定。

“朋友嘛,得加錢!”

“樸雲錦你欠我的錢越來越多了......”

......

...

悄然推開房間門,儘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

千野在三人的呼嚕聲裡擠出臥室,朝著大廳方向走去。

這棟別墅雖然裝修上下了功夫,只是由於世界科技好像不是太高,攝像頭什麼的就自然沒有。

在謝艾衫的幫助下。

千野就像蜘蛛那樣在別墅裡竄來竄去......

要麼扒在屋頂,要麼扒在牆壁轉角的視線盲區,躲避著其他人的注意,一點點朝地下室方向靠近。

還是得虧之前來過一次,倒還是知道地下室是從哪裡進入。

二樓的大漢們絲毫沒發現千野的蹤跡。

就這樣躲躲藏藏下,他成功的進入到了地下室中......

和上次一樣。

地下室裡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了許多,只是剛進來,就能感覺到兩頭溫度的差異。

只不過這裡此時明顯已經有人經常來了,牆壁凹槽處還燃著的蠟燭,能夠很好的說明一切。

火光讓地下室不那麼黑,至少是能夠看清腳下的路。

千野一邊想著川紀子所說的交易內容,一邊朝著內部位置靠近。

或許是夜晚原因,大多數人都進入了休息,所以這裡並沒有什麼太大動靜。

走了一段距離後,千野也就只看見了兩個拿著槍的男人,無精打采站在通道口處,大概是為了以防有人進入,所以在這裡攔截的。

“能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間裡,把這兩人弄暈麼?”千野用極低的聲音朝謝艾衫問道。

他倒是不擔心那槍能對自己造成多大威脅。

謝艾衫的能力他見識過,只是兩個人,千野有信心讓他們倒地不起......

但麻煩的問題就在於。

兩人的距離隔得並不近。

即使千野能夠靈敏躲閃令對方無法開槍打中自己。

可槍的板機一旦扣動。

那動靜可不是用鞭炮就能糊弄解釋掉的。

一定會有人感到不對勁而堵過來......

不過。

在千野問出後他還沒等幾秒鐘,謝艾衫就已經操控著他的身體往前衝了!

簡直就像一隻鬼!

速度快得離譜,千野只感覺自己看見的東西天旋地轉,幾乎什麼都看不清,那兩人就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你是在向我表示,不要侮辱你麼......”

千野扯了扯嘴角,僵硬說道。

當然他沒耽誤多少時間。

順便把兩人的槍給順在身上,就朝著深處繼續移動了。

此時,千野已經離“布朗”的墳墓越來越近。

他也愈發感覺裡面和自己之前來時的不相同......

或許川紀子說得沒錯,避難所的組織者可能就是在做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而等摸到差不多快盡頭位置時候。

千野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

他愣了一下。

因為此時他能夠看見的,是形形色色的人被用籠子關住,身體被綁了起來,嘴巴被膠帶封住無法說話,像一坨肉球似的,睜著個眼睛驚訝的望著他。

“好傢伙,這副模樣要是不說沒有什麼陰謀,我可就無法相信了。”

看樣子川紀子沒騙自己。

她把她知道的都告訴自己了......

視線掃了一圈,千野驚訝發現這裡面竟然有自己認識的人。

應該記得進入邀請會之前。

千野有勉強當過一回半吊子老師。

那是安僅坑他的事。

當時有一個人讓千野的印象很是深刻,且性格也與其它人不同。

戴上頭套就會變開朗的害羞男孩。

千野認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傢伙......

他沒想到在這時他竟看到了對方...雖然男孩現在有些狼狽,在被捆上繩子,並被膠帶封住嘴的情況下,男孩眸子裡仍舊透露出常人沒有的一種感覺。

在觀察......

他剛才還在觀察。

也許是在考慮要怎麼樣才能逃出去,也許是在想著其它的什麼問題,但他沒有像其它人一樣,就躺屍般的待在籠子裡。

千野出現後,男孩自然也看見了他。

只是預料中看見“老師”的激動並沒有出現,他不過很快的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千野,就沒有其它動作。

而其餘人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掙扎著想要開口叫千野救他們出去......

對此千野做了一個噤聲手勢。

“你們要是搞出聲音被那些人注意到,我恐怕也會被逮住。”

有了提醒。

大家求生的動靜也就逐漸少了下來。

至少千野感覺自己耳旁沒有那麼吵了......

稍微想了一下。

千野覺得現在能夠好好與自己溝通的,也許就只有那個當過自己“學生”的男孩。

於是他朝男孩靠近,準備撕下對方膠帶想要問些關於這裡的事情。

但他沒有想到的。

男孩竟十分抗拒的往後縮,同時眼底裡有了一絲警惕味道,這讓千野感覺有些奇怪......

“怎麼了?我給你撕個膠帶而已。”

莫名其妙的反應讓千野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兩秒後。

他猛然轉過腦袋,忽然發現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後。

“有間......”

對方的名字還沒來得及喊出。

千野只感到脖子一疼,有間已經拿出一根針管紮在了他的脖子上......